楚尧望着天,深深叹了六七八口气……
这日过后,兴许是楚尧念在白婴洗了衣裳的功劳上,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眼看二人的相处算是和谐,不承想,临到六月十九这一天,白婴中午没去公厨用膳,楚尧为防她闹出幺蛾子,折返回院子一看,白婴果然不在她自个儿的房间。他转头又去主屋,推门的那一刹,山河脊梁楚将军,踉跄着扶住了门框……
白婴坐在屋内的圆桌旁,脚边搁着楚将军藏于床底下的旧衣物箱子,桌面摆着楚将军藏在枕头底下的针线包,白婴一手拿针,一手拿……
拿着一条楚将军穿旧的底裤,正仔仔细细地缝补。
楚将军感到命门被人死死掐住。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指着白婴,断断续续道:“你……你在做……什么?”
“缝你的底裤呀。”白婴答得坦荡,“我那晚听你说,你还有许多压箱底的旧衣物,趁你不在,我找了好多天呢!没想到,你那床底下,还有机关挡板。”
“我刚重新缝了两件亵衣、亵裤,底裤也不知你够不够穿,反正都找着了,索性一块儿缝了。回头我再给你洗洗晾干,保管穿上身看不出新旧。”
楚尧一时语塞。
缝就算了,她还要洗?她想要谁的命?
白婴:“当然啦,要不是你不许我出都护府,我能把城里的成衣坊全部搬空。眼下只能先委屈委屈宝贝儿,穿这些旧衣裳。”
楚将军稳住心神,立刻选择侧身让开一条道:“楚某允许,你出去吧。”
“真的?”白婴不可置信,“这怎么行,我是俘虏来着。再说,你就不怕我去干坏事?”
“还有什么比这更坏……”楚将军扶住额头。
白婴想了想,面上一喜,屁股刚要离开凳子,楚尧又无比绝望地看着她坐了回去:“不成,做事得有始有终,我把这条底裤缝完再说。”
楚尧咬住后槽牙,忍无可忍。他三两步走上前,夺过白婴手里的东西,狠狠拍在桌上。继而,再把人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都护府正门口。
正在花园里巡逻的士兵们眼见这一幕,通通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家都护也和白婴一样色令智昏的当头,就见都护他冷酷无情地把白婴扔出了府外……
动作何其潇洒。
身姿何其霸气。
和色令智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倒像极了要手撕白婴的模样。
白婴跌坐在地,被摔得龇牙咧嘴。她揉着后腰,瞧见楚尧泛红的耳根,只觉得他甚是可爱。而楚将军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就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挑衅。他头也不回地重返府中,下令府兵关门,好事的巡逻兵们还屁颠颠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都护,就这样放她走?她可是十六国女君……”
“嗯。”楚将军闷声如雷。
“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楚尧瞥一眼说话的士兵,瘆得周遭众人噤若寒蝉。末了,关门之际,白婴还听楚尧怒不可遏道:“让她走,别让我再看见她!”
哦吼,她家宝贝儿,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
啧,不就翻了他的底裤吗……
白婴眼睁睁看着两扇大门“吱呀”合拢,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拍着裙摆上的尘灰站起身。
天光晴好,长空碧蓝如洗。白婴用手挡了挡日午的太阳,远眺前方辨了番位置,旋即步调轻快地走下了石阶。她的身影刚没入转角,都护府的大门重新开启一条缝,一名士兵在后打量了片刻,小跑至尚未走远的楚尧身边,问道:“都护,人已走了,需要跟着吗?”
“不必。”楚尧瞳孔微缩,“随她去。”
“是。”
白婴直奔遂城热闹的西市。她中午没去公厨用膳,这会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路走下来,白婴买了不少零嘴果腹。若遇上有百姓认出她是楚尧的相好,她也乐得接受这个头衔,甚至还能厚颜无耻地与人拉家常,聊得不亦乐乎。
至了未时初,她委实嘴干,才随意找了家小酒楼落脚。
酒楼生意不佳,小二一见有客上门,急急把白婴领到了楼上雅间。白婴点好酒菜,刚拿出一包红豆酥准备品尝,冷不防紧闭的窗户被人用力推开,吓得她手一抖,红豆酥也顺势落在了地面上。
白婴瞅瞅翻窗进来的不良青年,再瞅瞅大方敞开的门,问:“你是不是和正门结了什么梁子?”
向恒一脸严肃,没答白婴的话。他坐在对面,皱眉道:“我看见,楚尧,扔你,出来。”
“嗯哪。”白婴悠然自得地拿起第二块红豆酥。
向恒突然拔剑:“他敢,如此,对你,我去,杀了他!”
白婴也没个心理准备,被那利刃出鞘的声音一吓,红豆酥又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