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日,这方白玉出现在了崔稚晚的面前,她大概此生再也不会去打扰窦旬。
不由分说,便将人彻底堵在账房之内的太子妃,一推门便沉声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
屋内几人皆不知眼前是什么情况,除了面面相觑,便都在悄悄看窦旬脸色。
可等了半天,阴沉着面孔的家主,却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曾经与小般娘子一同西行的珠宝铺吕掌柜拼命使眼色,其他人才开始犹犹豫豫的站起来。
然两腿刚刚打直,家主「啪」得将手中账册摔在了桌子上,他们便又立刻坐回了原处。
“贵人有何吩咐?”窦旬故作不相识,可声音里却处处皆是根本掩不住的僵硬:“可是买去的珠钗不合心意?”
“没错。”崔稚晚听出他是在给无端闯进商铺内店的自己寻一个勉强合理的缘由,便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发簪拍在桌面之上,而后再次强调:
“让他们出去,我要单独和你说!”
那簪子,在座之人皆一看便知乃是宫里的手艺,可却听自家郎君说:
“既惹贵人不快,吕青,你好好估量,去取三倍银钱,赔给她。”
窦旬这分明是铁了心不想与她独自待在一处,急于知晓答案的崔稚晚实在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我寄放你这里售卖的那方白玉呢?”
万万没想到,她着急忙慌的出现,竟然是为了这事。
这白玉乃是在从前在弓月城,被崔小般救下性命的西域商人汉斯赠予她的谢礼,说是什么圣山之巅上亿年才孕育出的人间至宝。
两人早已见惯了胡商夸夸其谈,所以只当随耳一听,并不完全相信。
只是那块玉确实质地纯净无暇,玉质细腻光滑,日光之下更显温润透亮,入手之时只觉似雪若云,所以深得小般娘子喜欢。
一入手后,她便拿在手中把玩了好几日,后来亦放在了贴身的小荷包里。
直到他们的商队再次回到庭州,崔小般被马匪绑架以至旧病复发。
窦旬千辛万苦寻来了名医甄立权为她医病时,甄大夫一语便道出了那块玉石的妙用和害处。
吃惊之下,他当即将那白玉没收到了自己这里。
崔小般病愈之后,发现自己东西被窦十日偷偷拿走,还义愤填膺的和他争抢过好几回。
后来实在没办法,窦旬只得忍着红脸的冲动,将真相和盘托出:
“崔小般,你日日带着,小心以后没机会……”他憋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
“……弄璋赠瓦。”
从窦旬嘴里竟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崔小般莫名其妙了好几息,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原来,这块玉佩戴久了,竟会让女子无法生育。
到底是两个不曾婚配之人,哪怕只是含糊的提起这种事,还是会十分害羞难堪。
崔稚晚抬手便锤了他一拳,硬撑着凶巴巴的道:
“你……你胡说什么!”
不等窦旬说话,她便又急急的要将玉石抢过来,还一边说:
“这害人东西,还是赶紧扔了算了!”
“也不全是坏处,这东西于男子没什么影响,而且夏日佩戴还可用来降暑。”
窦旬将手高高举起,解释道:
“长安多富贵,待咱们回去,定然会有人愿意出高价买它。”
而事实证明,一切确如窦旬所料。
于是,他答道:
“前些日子刚刚卖出。按照约定,所有得利,全部归你。”
虽不知崔稚晚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亦不清楚如今贵为太子妃的她,是否还看得上,可窦旬本来就一直在想要如何将银钱交到她手里。
如今,她自己寻上门来,也算正好。
窦旬低声将得利的数额告诉吕青,吩咐他速速取来,眼角却瞧见崔稚晚半分高兴没有,反而满脸皆是茫然无助之色。
他几次想要出声问她「怎么了」,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不多时,吕青便将装满「得利」的布袋取了回来。
“这么多……”
崔稚晚抱着沉甸甸的银钱,想勉强自己表现出几分高兴,可眉梢眼角却一丝半点都抬不起来,于是,她只能垂头掩饰全部情绪,然后尽快告别离开。
相识这么多年,窦旬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反应完全不对。
他忍了又忍,还是起身追了出去,拦在她面前。
明明是想要关心,声调却还是冷硬非常,他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任何事。”崔稚晚闻言,立刻否定。
半晌,抱着最后一星半点的希望,禁不住,她又一次追问道:
“你……你和买家说清楚那块玉的作用了吗?不是避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