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亦是太子殿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过,此刻见到白乐安的眼神,李暻终是没有再多言其他,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可还有未了的心愿?”
腹稿早已在心中打过无数遍,白乐安一直的等的便是说出来的机会。
他当即退后一步,没有任何犹豫便伏跪于地上,一字一句的扬声说道:
“臣只愿,有朝一日殿下坐于高位之时,能允如我这般庶族出身的官员,在朝堂之上看到哪怕一丝半点,此生能够更进一步的希望。”
去做一件极有可能送命的事,白乐安确实是想要为那个给过他一句良言的小娘子报仇,可他亦要为他佩服的、效忠的太子,为了一个让庶族有出头可能的未来的君主,扫除前路的障碍。
换而言之,白乐安其实一早便已下了决心。
他要为一个属于大梁的值得期待的「明天」,奋不顾身。
方才见他眼中欲言又止,李暻便猜到白乐安应是有所求。
可不料,他求的竟然是这个。
如此「大义」,以至于太子殿下竟忍不住想开口安慰他两句。
毕竟,按照他的谋划,白乐安这一步,绝非死棋。
当初,李暻见他四处奔走,寻找证据,一副誓要为贵主翻案的模样。
他便将他寻来,一问之下才发现,白乐安其实与平昌只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他便随手试了一试。
果然,白乐安从头至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绑架裴继衍所验的女尸,根本不是公主本人。
而这,便是太子殿下为他留下的活路。
第62章 圆贰
按照当初抱书给的信息,平昌有一个隐秘处的胎记,只有她和公主的傅母知道。
为了之后行事,李暻着人寻来替代她被裴继衍验的那个女尸的身上却并没有此胎记。
待到公堂之上,性格较真的裴继衍与傅母对质之时,此事定然会曝光。
那时,无论是真情实意,还是足够聪明,不明真相的白乐安只要推说自己亦是被骗了,一切皆是太子早就布好的局,便可。
晋王虽吃了这个哑巴亏,可在李暻看来,以阿翦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气恼到非要取这个「投靠者」的性命泄愤的地步。
不过,这条生路的前提,就是李暕真的相信,白乐安不是自己的同谋。
因此,比起此时此刻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安慰」,太子殿下还是觉得,让他有机会活下来似乎更好。
所以,李暻终是没有提前同他透露半分助他活命的信息。
可惜,谁曾想,他的这些算计,却终因裴继衍的「指纹」和崔稚晚的「伪造」,全部落了空。
景隆二十一年,六月十八日。
大理寺公堂之上。
裴继衍并完全没有逼问平昌的傅母更多关于她的细节,而是直接指出可以通过一枚自己早已隐藏在纸面上的指纹,来辨认「验尸笔记」是否属于公主。
本来,这个小小的偏差,对李暻原本的计算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反而更加自然可靠。
偏偏,那份出现在堂上的「证据」,无论怎么在火上燎烤,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点指纹的痕迹。
于是,这番情景,在晋王一派眼中,便成了裴少卿确实验过一具极有可能是平昌的女尸,而另有一个心虚之人,将这份最为关键的笔记替换了。
于是,从这一刻起,无论太子殿下再怎么证伪,只要不让李暕看到裴继衍亲手写的那份证据,他恐怕都绝无可能相信。
可惜,李暻再也拿不出一份真的「验尸笔记」来引开他的视线。
毕竟,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相信,崔稚晚定然已将它销毁。
不过,既然对面一定要查下去,也许让他将怀疑转向自己人会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所以,太子殿下确实想过,只要白乐安表现出确信「证据」在晋王府丢失,他已走投无路,只能自己动手杀死程英的姿态,也许便可达到如此效果。
然而这场戏,只有他真的不畏死,才有可能会奏效。
自白乐安离开东宫之日起,李暻便再也没有遣人同他有过任何联系。
太子殿下只是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将程英一步一步逼死。
直到昨日,埋伏在大理寺外的暗探传回白乐安「投案」的消息时,李暻便知道,白乐安看懂了局势。
而当初他说的那句「臣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并没有半分掺假。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为了将谎话说的圆满而给出的供词里还含着一段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于晋王而言十分致命的信息。
「阿翦,你竟同韩归真打听过血祭之事。」
因这未曾想到的收获,太子殿下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含着冷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