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她,逾矩了。
殿下真的不该待她太好,这样不上不下的好,有时候比不好更伤人。
所幸,违心的话已然说过几次,便也没那么难开口,知知搪塞道:“没有,妾只是怕来日侍奉不好主母。”
萧弗有些意外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但想到她一贯胆怯,难免瞻前顾后,笑了笑:“侍奉好我,不就够了?”
这一次,知知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不禁撩拨地红了脸。又或者是她的头垂得太低太低,谁也看不见那张秀颊上潜藏的情绪。
她屈身同他道:“殿下早些用膳,妾在老夫人那里用过了,便不陪您了。”
而后挣开了他松松搭在她腰上的手,逃出了书斋。
她肉眼可见的疏离,说是吃醋也不像,萧弗不是毫无所觉。可他只是看着她莲步生风地离去了。
张了张空垂的手掌,他想不通她何来的不满,自问对她已偏宠颇多,关怀有佳,甚至也试探过,她是否想要更多。
他呷了一口半冷的茶,才召来江天:“备马。”
只婚约一事上,他答应过宋庆,故而不能告诉她真相,这是他的原则。
但宋元若,确应不会再回来了,便是为情痴愚,宋庆也不会糊涂至此。
…
安国公府,宋庆让人将徐忠引到花厅,二人早年同朝为官,算是认识,只不过因官职差距悬殊,没说上过几句话。
聊了好一阵,从莓茶换到了今岁新晒的银针,宋庆才派人去接那位徐忠带来的姑娘。
他吩咐道:“务必把人带回来。”
徐忠说,因这姑娘打小在农家长大,淳朴又怕生,故而他今早来时没有将她一并带上,而是先安置在了客栈。
他说他本是照例去符阳县为旧友的故宅大门锄草,机缘巧合之下,一弯腰,却看到路过的小姑娘腰上佩戴的玉佩。
因上头特别的杜若花纹,他瞬时就想起了国公私底下在找的那枚,意识到这位村女很可能就是国公失散多年的亲女,继而造访了这姑娘的家人和村邻。
果真被他打听到,这姑娘竟是她爹娘在符阳县街头碰上,抱回去养大的。这不就都能对上了?
他这才找上了门来。
徐忠两鬓斑白,脸上满是沟沟壑壑,此刻他对红木案上那箱珠玉珍玩无动于衷,看也未看,即便那里头满当当的都是国公给他的谢礼。
他起身谢绝道:“下官只是不忍国公与夫人同亲生女儿骨肉分离,不能相认,并不因谋求富贵而来。毕竟下官亦为人父母,实能感同啊。”
宋庆反倒是不解起来,“可宋某却听说,徐大人平日对这些玉器古玩颇有研究。还是说,徐大人如今已然收心,一心只为朝廷捐身,只期能有更多建树?”
不要钱财,那便是要仕途?
可徐忠还是一口回绝,“下官垂垂暮年,便是有心为国,身子也跟不上了。”
他还待说什么,这时候宋庆一早派去王家村踏查走访的探子却回来了,对他附耳禀告着此行所得。
徐忠也认出了这人便是早上离开的人,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去打探虚实去了,不免紧张起来。想分辨他说了什么,却半个字都听不清。
他只能看见宋庆听完,脸上表情并无波动。看样子应当未曾出什么岔子,渐渐也放下了心,只等着宋庆再说起谢礼的事。
宋庆却是笑着起身,道了声失陪,招来管家,“你领着徐大人在府上四下逛逛。”
安国公府是先帝御赐的宅园,曲廊相续,茂林苍奇,可徐忠哪有观景的心思。
他种种所为,无非是能给儿子谋个好差事,眼看再说几句便能说到这事上头了。
宋庆道:“实在抱歉,内子得知小女找回,喜不自胜,宋某先去看看。”
国公都这么说了,徐忠也不好再阻拦什么,他们夫妻寻找女儿多年,如今有些体己话要说,也无可厚非。
他且再耐心等等便是。
但他隐隐之间总觉得宋庆的态度哪里不对劲,可看到玉佩那一刻,宋庆脸上的惊喜不似作伪,那是一种经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的惊喜,徐忠看的很清楚。
后来他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到底是哪里不对?
那厢,宋庆离开花厅,果然头一句就先关心起了夫人明氏的状况:“夫人如何,可是听说了此事?”
可下人神色紧张,所述的情形和方才那句“喜不自胜”半点不沾边:“夫人一直抓着我们的胳膊问小姐是不是要回来了,又说是我们骗她的,还把许多衣裳剪碎了,说要给小姐做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