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再晚一些时候,再宽限她两月,两月就好。
这些天她一直留心着阿爹案子重审的事,知道每个案子都是编了号的,如今霍光大人才作了重审的决定,等真的排到了日程大约也还要一段时日,她便是要走,也只能等那之后。
可宋元若很快就要回来了……
那她,不就真的成了介入人家姻亲的狐媚子。
便是她身份低的不能再低,人家未必把她放在心上,可插足了就是插足了。
正头的夫人都没有进门,丫鬟却先爬了主子的床。他们是一对璧人,而她就是一根该被拔出的刺,是玉璧上的瑕痕。
知知常听人说什么人言如刀,这刀子是不是马上就要落到她和她的家人身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又想问什么,可就是直奔着书斋去。
江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晒着太阳就容易打盹,被这足踏声惊醒,抬头道:“沈姨娘?”
如今书斋门扇大敞,萧弗处理着堆积的政务,听这一声,瞬时就利落地把那文书合上,等着人进来。
她来了,不合上,他也看不进去。
知知跑了这一路都没停下,跑起来其实很费劲,她的鞋头有两颗拇指大的蚌珠,是何嬷嬷给她搭的,说她如今走出去也是王府的门面,不可寒碜,知知便穿了,跑起来自是诸多累赘。
直到这会儿临见萧弗,却突然和霜打的茄子似地蔫了下来。
她站在门口,攥起拳头给自己打劲,也顺道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又想了两遍,终于慢吞吞走了进去。
“怎么了?”
萧弗招她过去,伸手掐了掐她脸上微见汗色的那一晕薄红,好似一点也不嫌脏。
知知迟疑了,可因剧烈跑动砰砰直响的心声依旧震耳欲聋,像为征人助战的鼙鼓。
都到了这一步。。
她重新有了一点要和他坦坦荡荡说开的勇气,尽量稳着心神、细着声问:“殿下……宋姑娘也许找到了,殿下知道么?”
“原来是为这个。”萧弗笑了一声,起身,“传闻之事,恒多失实,且再看看?”
第49章 原则
“传闻之事, 恒多失实,再看看?”
萧弗说的笃定,但知知还是忧心忡忡问:“若是真的呢?”
她承认, 她也有一点点想知道,殿下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
宋元若不在时, 他顾念她的声名, 不曾退亲,人人都说他有情有义。可有时候知知也会冲动想问, 宋元若的声名便是声名,她的便不是了么?
还是说, 在他眼里, 能做他的妾室, 已是莫大的恩赏。
但即便她再低微, 如今他都要有美满的姻缘了,难道还不准备放她离去?
这时候恰好下人送了午膳来。其实早已过了寻常用膳的时辰,只是方才殿下一直在批阅公文,下人们备了膳也不敢送, 就一直在灶上热着。
如今瞧准了沈姨娘进书斋的时机,才敢叩门问殿下是否要用膳。
进来后谁也不敢抬头看峙立的二人,萧弗的手便肆无忌惮地放在了知知的腰上,低声道:“有些话, 不便多说。”
婢女们垂着头在远处的食案上摆放着馔肴, 或站或立,从知知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高高低低的鬘发, 和滚滚冒起的热气。
知知不由想,她的身份, 也许和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因为太过无足轻重,往后漫长的年岁,也只是困锁在这大院里的小小一粒尘芥,殿下不会在意,也并不担心影响到他的婚事,也就不打算重新考虑她的去留。
甚至不打算与她多说。
也对,毕竟她与殿下有的,不过是一场交易,以及一点可怜的床榻之谊,说到底,她至多是殿下解欲的工具。
大约是方才的奔跑已让她精疲力竭,只一味跑动时尚不觉得,如今停了这么一会儿,那股子疲惫就延后地蔓进了四肢百骸。
知知也不想再做纠缠,默默点头:“好。”
她嗓子本就细,力怠时一个字尤其虚虚飘飘的,像是窗外树上糜败的枯红,被风扯了下来,总也落不到地上。就在萧弗耳边反复回荡。
对萧弗而言,底下人应一声“好”本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无论他有什么号令、安排,都不喜人多问,只需他人领命施行便是,可今日,他却听不惯这声好了。
他问:“怎么了,很介意?”
知知疲于再做这样的应对,甚至后悔今日来了这里。
虽不能确定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来,却知道殿下一定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