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即便骗得过所有人,也骗不过那个和她朝夕相处的人了。
夜色降临,容倾还在书房掐着表担心着林少安,好在消息一直有回音,不到十点,也如约回了家。
她听见动静就起身出门,看见林少安平安无事,才笑着松了一口气。
“饿不饿?给你留了饭菜,要不要吃一点?”
林少安脱了鞋就直接往卧室走:“不吃了,明天还要去图书馆学习,我先洗个澡睡了。”
“可是……”容倾刚想追问,卧室门已经朝她紧闭,她只能欲言又止。
这样突如其来的疏远,还是让她心里头空落落的。或许,只是小朋友长大了,需要自己的个人空间了吧。她自我安慰着。
回到书房,想到林少安这段时间的异常,想到今天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念头一下子浮现出来。
她会瞒着林少安,那林少安呢?是不是也在瞒着她?
几经挣扎,她终于再次翻开了那起风尘已久的案子。冰冷的,残酷的,让她产生生理性厌恶的东西历历在目,她强忍着逼迫自己再去挖掘一些关于周子扬的东西。
好在,和林少安的初始的记忆,也随着案件一点点回温,像一阵春风暖暖安抚着她。
那个骄傲的臭屁小孩第一次推开咖啡店的门,歪着头炫耀着她仅有的围巾。
装睡被揭穿,还偷摸睁开小眼试探,实锤了就一声不吭地爬下沙发到门口乖乖站好。
和明柔疯玩的时候,总是每隔几分钟就偷偷跑来看她在干什么。
在律所也是个小团宠,谁逗她都笑。
一点一滴,都让容倾那双本只有虚情假意的眼睛,慢慢破防决堤,忍不住流露出深情。
笑容一点点温润,回忆却在某个指尖分离的节点断层。往后脑海里只闪过一个画面——
细雨江南,一个为野花撑伞的姑娘。
千头万绪纵然涌上心头,她也不愿再想下去。合上了资料,拨通了从资料里记下的一串号码。
“是我,容倾。”
“我们见一面吧。”
她一天都不想耽搁,不想提心吊胆地等着隐患哪一天爆发,她要化被动为主动。
当晚,等林少安睡熟,她就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戴上了鸭舌帽束起一头漂亮的卷发,找出了很久不穿的运动鞋。
临出门前,她还是折返回了厨房,拿了把旧水果刀防身。
如果真的有意外呢……
她还是迟疑了脚步,轻轻动了门锁走进了林少安的卧室,俯身在床头,借着窗外微亮的霓虹看清了林少安的睡颜。
都十八岁了,怎么额角还有绒绒的小胎毛。怎么睡觉的样子还是奶呼呼的,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哄一哄。
她揉开了她的碎发,替她掖好了被子,起身的那一刻,袖口意外地被林少安抓握住了。
心里头一惊,脑海里霎那间已经把该怎么解释怎么骗她的话组织了无数遍。可下一秒,她就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
“倾倾……”
林少安无意识哼唧了几声,又叽里咕噜说了点听不清的梦话。一直忙于学习大概是真的吧,这几天每天回家都是倒头就睡,说梦话,偶尔还发出几声小呼噜。
容倾心软得要命。
母亲在做出那个无法挽回的决定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原来再冷血的人,也会为了一份羁绊奋不顾身。
别怕,他就算真的要伤害你一分一毫,也得先从我容倾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暗下决心,眼光也不觉间生冷。
她站了起来,临走前又俯身低头,笼着林少安在她额角轻轻一吻,媚眼一弯:
“好梦,小朋友。”
第95章
北方的七月, 到了夜晚还是凉意逼人,在江边吹着湿冷的风,想到家里卧室暖味融融, 心里倒还算暖和。
容倾双手插着裤兜,宽松的连帽卫衣浅浅勾勒着腰线, 面对着江水站得笔直。
身后姗姗来迟的男人打量着她,干裂脱皮的唇有些泛白,气弱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容大律师,别来无恙啊。”
容倾心里难免咯噔一下,提防地转过身后,又是满目讶异。昔日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如今已经满目疮痍,寸短的头发里也冒出了大片白色。
她沉了沉脸色, 平缓了语气问他:“开门见山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子扬下巴一抬:“奇了怪了,你大晚上的把人叫出来, 怎么反倒问我想干什么?”
容倾蹙了蹙眉,不想和他掰扯:“你听着,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我的那些破事, 要是值得你拿去做大新闻, 你尽可以去做。但是, 不要再出现在林少安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