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即便是人神,也不可能手眼通天,你身受禁婆骨折磨,变成如今这不人不鬼的妖相,药壤巢果,也只能短暂平息你异变之苦,你需要长眠,又能如何把控时局?”
“在秦岭之中,眼见地仙模样,我便已知晓——夫游,龙家人就是你,你就是龙家人,每一个,都是你,他们是你的眼,你的耳,你的口舌,所以他们的每一次死亡,也都将由你来承受。世间规律,不外如是!”
“禁婆骨将你等变成怪物,而你为图私欲,又将毒血散向人间,创造枭鬼,不过是因为你恐惧承受自身的死亡,巫影护携巫王茧匿于秦岭,你那子嗣为了与你断绝血脉链接,不惜生入女娲茧,与我巫族人强融,你身在其中,便无照镜之感么?”
“你以为巫罗心神不定,必有可乘之机,拿着你那廉价的深情,纠缠百年,却不知她早已遣人护送悦神剑远赴中原,再觅生机。剑是假的,女娲茧亦是假的,长生殿的那一场大火,可比你的屈辱么?”
“为了苟且偷生,你算尽遗策,夫游……你可真是怕死得很啊。”
“大梦浮生,一场空茫,可惜,中原没有你的生机,世间也再无你的容身之地,夫游,你令我怜悯。”
夫游面色狰狞,周身青筋暴起,他猝然跃起,直取命门,龙黎霎时倒跃,掌心一捞,反手劲掷,悦神剑破风而出,锵然纵穿过最后一个龙家人的头颅。
失去兵刃,她径直被夫游扑倒,面前之人凶戾毕现,爪尖刺入脖颈,膝头悍抵腹脏,颈骨发出轻微的崩裂声,五脏被一寸寸碾压。
夫游的利齿紧贴在她耳畔,涎水并着腥风滴落,那双含情眼中尽是癫狂,“死亡?”
“你想知道死亡是何等滋味么?”
“来,我帮你感受。”
“死亡便是剧痛,是窒息,是魂魄的颤栗,是皮肉的消亡,就像现在一样,空气从你的心肺里一丝丝被挤去,血从七窍中倒涌,记忆在你的识海中走马,而你,只能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离去。”
“告诉我,恐惧么?痛苦么?懊悔么?”
“巫王,哭泣吧!忏悔吧!求饶吧!死就是毫无尊严,死就是失去一切!”
“世间谁不怕死!?人如此,神亦然,否则你等巫族,何须创造出轮回殿?”
龙黎冷眼直视着他,喉头溢出股股血流,滑落到他手背。
“巫王桀骜,”夫游冷笑一声,“宁死不驯。”
“好说,那我不妨再令你绝望一些。”
“你猜得很对,龙家人就是我的分身,只要有一人不死,我就永远能活,我既敢令你们进入归墟,你说,我还会将所有筹码,都摆在你的眼前么?”
“药壤在此,我永远能复原如初,不过长眠,再来一场又如何?而你,巫王,你还有多少神血供你恢复?”
“你杀了那个分身又如何?在这归墟之中,我永远强于你,永远比你多走一步,福祸相依啊,世间规律,不外如是,对吗?”
“永远孤寂的那个人,是你。”
“你才是那条可怜虫。”
“那女人身上的禁婆骨,出自你手吧?如何?这一出戏,你自编、自导、自演,自食苦果,为了一个蝼蚁,不惜献上神血,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你的眼泪呢?你的颤栗呢?来,再跪一次吧,你那时的神情,真叫我回味。”
“你以为的尘缘,不过是杀咒的牵引,究竟谁才是廉价深情?巫王,你说呢?”
龙黎微微阖目,逸出声伴着血沫的嗤笑。
夫游森然道:“怎么,你也觉得可笑?”
她睁开眼,哑声说:“很遗憾…指引我的、并非…咒念。”
而是夜郎山中,惊鸿一瞥。
“夫游……你永远…不会…懂了。”
夫游眦目切齿,半晌,却又松开了手。
“我不杀你。”他吁出一笑,“巫咸也不会容许我杀你。”
“巫王,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我会在这归墟中,慢慢折磨你,我们可以无休无止地厮杀下去,直到放尽你最后一滴血,来吧,修复吧,挣扎吧,取悦我吧。”
“等到你再无神力的那一刻,就是地门重启之时,届时,我会带着你从这里出去,一个个,杀光你所在意的人,然后你我二族将复归卝麓。”
“我会断绝神径,永远关闭仙岛的门户,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忍受我,直到死期来临,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