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缓缓眨了眨眼,闷声道:“人没傻,我能看见。”
他只是年纪有点大了,恢复得慢而已。
查克看着他那样子嗤笑了声’去他妈的‘,接着便从他鞋帮子里摸出那把折叠刀,拇指一搓滑出刀刃,反手割断了老狗身上的绳结。
“这东西?”老狗捧着那只铜釜,看了看左右,神情活似捧着颗没有合适攻击位置,却又已经点燃了引线的炸药。
查克抻脖子向下望了一眼,这山洞半截腰以下看着黑黢一片,和飘着火山灰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但与其让炸药爆在自己身边,那还不如赌一把,“直接扔下去!”
…
两支竹箭同时射在了铜釜之上,叮叮声过后,玉子将铜釜轻放下来。
她用掌心感受着铜釜中的震动,眼神里隐带亲切,随即便用镞铁将铜釜的销片撬开,低声道:“去吧,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
“不,应该是我们都自由了。”
随着振翅声躁响,几十只红色蜂影从她怀中升起,萨拉人都看麻了,喊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想死自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地死不行吗?非得拉着我们陪葬?”
萨拉一边骂一边回头,靠,这帮人什么时候默不作声地爬到她上头去了!?
顾弦望四肢其实都已经使不上劲了,现在全凭着意志力跟着龙黎的背影在往上爬,好在这树冠里石枝子也密,许多地方可以容人匍匐下来,暂歇片刻。
她脚步一慢,叶蝉竟从她身边不远处跟了上来,她满脸大汗,哆嗦地问:“顾姐姐…你、你是在等我吗?”
顾弦望:“……嗯,没事,你先上。”
姚错紧接着超过她,回头说:“你别担心,走前面去,我看着小叶呢。”
叶蝉上气不接下气:“是、是啊,千万别等,你们…你们不知道,那些青铜笼子…呼,青铜笼子面上裹着的都是、是鳞粉。”
“什么?”
“鳞粉啊!一碰到高温…就会爆然的那种!”
姚错傻了:“你怎么刚才没说?”
叶蝉都要哭了:“我说了呀!”
顾弦望脊背上倏地便冒出一层冷汗,不等她低头去看,就已经听见了嗡嗡声从四面慢慢围了上来。
“快走——”
走字刚落地,侧面嘭地一声爆响传来,紧接着一簇幽蓝的火苗迅速从叶冠的侧枝上向整个冠面延伸开去,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股灼人的热流就已经扑到了身边。
同时,一道猩红的飞影已经接近了顾弦望的后颈,她人一僵,没敢回头,但姚错和叶蝉都停了下来,看她的眼神犹如上坟,便是不用亲眼见也能感知到这东西究竟离她有多近。
先前龙黎留在她后背的血印在地宫里已经漂得差不多了,现在也不知还有没有效果,但事已至此,眼看周边大火愈烧愈旺,她咬牙向两人做了个口型:“走!”
燃烧的白烟逐渐弥漫,空气极为呛人,顾弦望忍着咳意,缓慢地尝试向上移动,她刚伸出手,那髓蜂便从后颈飞到了她耳鬓处,若即若离地绕着她眉眼飞舞,那蓝色的触须险些便要戳进她眼睛里了,蓦地眼前白茫中疾速落下了一道黑影。
那影子几乎是直接从上方枝丫间垂直跳落下来,她掌心一搭石条,紧急在顾弦望身边悬停,接着人向上一翻,倒挂在她侧面的斜枝上,对着那只髓蜂猛地吹出一口气,髓蜂被这气流惊扰,方向一偏,又闪匿在了烟气中。
随即顾弦望便感觉面上一湿,有什么东西被龙黎抹在了她的脸颊上。
若不是离得这么近,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这瞬间,顾弦望猛地咳了几声,终于把憋忍半天的那股劲给咳了出来。
龙黎在她身边挥了挥手,将白烟驱散些许,轻托她的手肘道:“跟紧我的步子,别松气。”
顾弦望点点头,屏着一口气踩实了下一步。
此时再往上看,除了龙黎的背影,已经几乎什么也瞧不清了,四周夜郎人的喊声,火焰啃食空气的呼鸣声,还有上面不知是萨拉还是叶蝉的惊叫声混作一团,这一切犹如地狱的幻影,将人心挤压困锁,让人绝望,让人想要坠落。
她的眼神又一次落在龙黎后背的那条口子上,莫名而又不合时宜的,她的思绪竟闪回到在地下河偶遇她的那一刻,她记得酒精块燃烧的味道,记得人影晃在钟乳石上的样子,也记得那个扮猪吃虎的人是如何三言两语混进了她的队伍内部,唯独记不清的——是那口巧克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