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死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我现在,我现在终于进入祭坛了不是吗?我在你们眼前,光明正大,我玉子就在祭坛里啊!”
“我终于和阿秋一样了啊,我和阿秋有了一样的资格,不是吗?”
老棍皱起眉,用夜郎土话朝她喊道:“玉子,你不要再轻信那些狡猾的外乡人了,阿岩,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就是你眼前的这几个人,害死了阿岩啊!”
玉子闻言,脸上古怪地抽动了一下,好似某根执念的弦,猝然间绷断了。
她觑着叶冠中那几条隐约的人影,眼神轻轻地瞟动,像是陷入了一种癫狂。
“死了,死了也好。”她提着嘴角说,“有人告诉我,这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祭坛,我们听过的史歌,我们崇拜的信仰,呵,还有我们这个村寨,全部都是假的,以前我不信,我就想进来,亲眼看一看。”
“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耸动着双肩,像大笑,像大哭,模糊的影子里,她背过身,从身后搬出了一颗铜釜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个人说,所谓的神眼,就孕育在这样的青铜笼子里,它们是髓蜂里的异类,好多好多的髓蜂中,才会有一只,我从没有见过,听说那是一种纯白的蜂子。这样的蜂子,会自己想办法飞进祭坛,钻进这个笼子中,然后从一只蜂,化为一只茧,再从茧,变回一颗卵。”
她兀自笑起来:“多神奇啊,好像是从一个老人,活成了一个婴儿。”
众人看到那只铜釜,俱都紧张僵直,就连长太婆也慌张起来,喊道:“玉子,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这里是我们夜郎族的祭坛,你千万不要乱来!”
她说着,眼神却已经示意了左右,四五个隐蔽的弓手已经将箭尖对准了她的脑袋。
玉子弯了弯眼睛,她唯有这双眼睛还没有被毁掉,看起来还是像杏仁一样,亮亮的,“这些髓蜂,就和所有的工蜂工蚁一样,一辈子都在辛苦地活着,没有意义地活着,它们生命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繁衍出能成为神眼的异类吧。呵呵,我们都是一样的,都一样,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不同的命运,高贵的,永远高贵;低贱的,永远低贱。”
“我不服气。”她摇了摇头,“既然它们自己飞不到这里,就由我来送它们进来,让它们亲眼看一看,这棵树,这座笼,这些风景。”
然后,让我们一起毁灭吧。
玉子猝不及防地抬起弩机,朝查克与老狗头上的系绳,射了过去——
第58章 混战
滴答, 滴答。
什么味道?
顾弦望仰头向树冠上方看去,那一丝本就模糊的光线,此刻似乎变得更为暗淡了, 萨拉蹲伏在她们左上方, 突然抽了抽鼻翼,惊诧道:“哪来的汽油味儿?”
顾弦望一怔, 立时小心跃过几个空隙,从背光处眯着眼观察,果然见到非常隐蔽的水流正顺着石头枝丫的纹理向下蔓延。
悚然间,龙黎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快, 向上爬!”
顾弦望皱眉道:“但是汽油应该是从上面的岩缝倾倒下来的, 往上走, 岂不是——”
话到一半,她蓦地反应过来,转头盯向玉子膝上的那只铜釜, 髓蜂并不会攻击落了神眼的人, 如果这个祭坛对夜郎山民而言是极为神圣之地,那么能进入此处的, 不可能没有神眼。
也就是说,这里真正的火芯子不是别的东西, 正是他们几个人!
往下跑必定没有活路, 只有往上, 赶在髓蜂冲进石树前爬到树冠的顶部去才有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刚想通这点, 顾弦望便听得萨拉惊骂了一声,空中破风声左右同时传来, 其中两声箭鸣尤其劲道,她循向看去,就见查克猝然挣开了身上的绳圈,同时上臂迅速勾住垂落的长绳,他胸前那只黑罐顺势下落,被他用双脚一夹,虎腰猛然上提,直接把黑罐子给抛了上去,他人借力一荡,绳头当即偏过了弩箭的箭尖,松手时人就已经翻到隔壁平台上。
那平台上站着的两个夜郎弓手根本没料到捆成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有机会反杀,愕然间就已被榔头般的铁拳给砸倒在地,查克看了一眼刚才自己抛起来的髓蜂巢,见那东西好死不死落在了拴他的那个平台上,平台上四五个夜郎人现在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已经开始嗡嗡震响的铜釜。
“妈的。”他暗骂一声,弯腰将老狗拉上来,见老狗还未完全清醒,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脸颊,“喂,别愣神了,脑袋都他妈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