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苦劝无效,搬出医生助阵,又给姜秋红打了电话,让她尽快来。
然而林巧英铁了心要出院,非但拒绝输液,甚至不吃饭不喝水,大有以死相抗的气势。
姜秋红都懵了:“妈,你这是何苦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咱得拿出精气神,争取活到九十九!”
“你是不是怕花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现在我和冬月都有钱,再不济还有老黑的板厂,咱们住得起。”
姜冬月:“求求你了妈,你替我和姐姐想想,要这样把你拉回家,我们心里多难受啊。”
林巧英闭着眼睛,谁也不搭理,只有眼皮翕动,浑浊的眼泪不停没入鬓角。
这场面让医生都红了眼,姐妹俩更扛不住,商量半晌后终于决定办手续出院,连当天的液体都没输,十点多就大包小包地回到了石桥村。
因为提前往家里通了电话,唐墨着急忙慌地将西侧屋收拾了一通,山西炉也升起来,碎木头和棒子芯呼呼地燃着,铁炉盖都烧红了。
没办法,林巧英住院后姜冬月常常不在家,唐笑安为了壮胆,挪到了东侧屋和亲爹做伴儿。偶尔姜冬月或唐笑笑回家,就睡客厅那张加宽过的木床。
西侧屋一直不住人,为了省煤就没有烧火,加上暖气管离锅炉远,屋子里凄冷得厉害。
唐墨把锅炉添满炭,中间扎个眼儿透气,山西炉同样烧得旺旺的,又烘被子又灌热水袋,堪堪抢在母女仨进门前把屋子整出个模样,脑门都冒了汗。
姜秋红把林巧英扶到床上躺好,夸道:“老黑真勤快,一个大男人在家过得有模有样,上次我来看笑安,孩子头脸也干干净净,可比高明强多了。”
“那年我生静静,让高明在家看着成富、成强,他几天功夫把俩小子捯饬得像挖煤工,就差坐街口拉二胡要饭了。”
唐墨不敢顺着大姨子说姐夫坏话,“嘿嘿”笑了两声:“家里馒头不多啦,我上村东头买几斤花卷儿,吃起来软乎。”
姜冬月:“拿个盆吧,要碰见卖豆腐脑的打半盆,我在家煮锅米汤。”
“行。”唐墨应了声,到厨房挑个铝盆放篓子里,跨上电动车匆匆出门。
回来时不但带着花卷和豆腐脑,还有烧饼、糖糕、凉拌菜,以及提前十分钟放学的唐笑安。
“姥姥!”小家伙开心地扑到林巧英床边,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得比星星更亮,“姥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妈妈去医院总不带他,爹有时候带他,有时候不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姥姥了,呜呜呜~
林巧英伸手摸了摸外孙子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姥姥也想笑安啦。”
“我就知道姥姥最想我!”唐笑安得意地翘起尾巴,扭头控诉唐墨和姜冬月,“你们偏不带我,哼!”
他毕竟年幼不知事,看不透大人们的沉重和隐瞒,只以为“生病才住院,出院就是病好了”,满心欢喜地绕着林巧英跑来跑去,又把前阵子做的树叶标本拿出来炫耀。
“姥姥你看,这个是杨树叶,这个是枫树叶,这个是梧桐叶,像不像渔网?”
林巧英笑道:“像,太像了。”
不得不说,家里有个孩子就是热闹,不知不觉便冲淡了那股压抑的氛围,几个人难得簇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了顿午饭,还约定明天包饺子。许是心情松快的缘故,林巧英比平常多进了半碗粥和俩糖糕,瞧着脸色也比昨天更好些。
姜冬月稍感安慰,下午特意拎着饼干与零钱找陈大娘烧香,晚上又在自家天地台上供,虔诚地跪了一会儿并祷念老天爷保佑平安。
唐墨跟着念了念。正所谓“三藏取经,逢庙必拜”,甭管灵不灵,至少心里好受一点儿。
万一老天爷开眼,出现什么奇迹呢。
夫妻俩暗自期盼着能有转机,奈何生死之事从不因普通人的愿望而改变,离开医院后,即使姜冬月悉心照料,姜秋红天天往石桥村跑,林巧英的身体状况仍然迅速下滑,勉强支撑小半个月后,已经虚弱得下不了床,胳膊腿也浮肿得厉害。
姜冬月想把她送到医院再住一段时间,林巧英死活不同意,费力地喘着气要求回魏村:“落、落叶归根,我要住自己家,不、不能……在外面。”
其实她一出院就应该回魏村的,可是贪心不足,总想多看看笑笑和笑安,一拖二拖地竟然耽搁到下雪,真是没出息死了,唉。
姜冬月强忍住眼泪,低声道:“妈,你再坚持两天,我把房子拾掇干净咱们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