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卢月凝就像没看见一般,自顾自说完后,恍若不在意地端起杯茶,小口啜饮起来。
倒是一旁的秦姝意觑着她的神色,又瞥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卢姐姐。虽也觉得心中畅快,但面上依旧忍着,反而主动招呼道:“二小姐过来坐。”
这分明是御史府临时歇脚的帐子,秦姝意却从容不迫,周身露出一点压迫的气势。
卢月婉见有人递台阶,自然顺其自然地坐了过去,笑道:“婉儿知晓秦姐姐心胸开阔,必然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辈,下次姐姐再来,婉儿必定要多和姐姐聊聊呢!”
少女的眼睛一眨一眨,神情怯怯,瞧着这周身气质倒有点眼熟,只是秦姝意一时间还想不起来,只能暂时搁置。
她对着卢月婉浅浅一笑,“不碍事的,本来打算同令姐说上几句话就走的,如今既然二小姐回来了,正巧我也有事想问问二姑娘呢。”
卢月婉听她前半句分明是依旧将她那位嫡姐放在首处,此时找她攀谈亦不过是全个面子,心里对秦姝意的厌恶不由得更重了几分。
但听她又想打听事,也不禁有些好奇,便冷冰冰地说:“秦姐姐但问无妨。”
一旁喝茶的卢月凝显然也不知这位秦大小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一时也有些疑惑。
但见她神色从容沉静,也不便打断,只默默地听她要问什么。
秦姝意的一双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姿容明媚,颊边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问道:“二小姐可认得一个左脸带疤、名唤墨屏的女使?”
卢月婉被问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皱了皱眉,冷声答道:“不认得。”
秦姝意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只是狐疑,却不急不躁,心里便有了三分主意,只怕这二小姐并不知道今日的谋划,亦未曾参与。
不过。
她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恍若不在意地问道:“方才,二小姐和令慈是去探望皇后娘娘了吗?”
卢月婉蹙眉瞥她一眼,“自是没有,我等皆是官眷,若无陛下准允,怎能私闯皇帐?”
秦姝意却“咦”了一声,眼中也带上一抹疑惑的神色,低声问道:“皇后娘娘尚在病中,宫中还有哪位贵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邀请官眷叙话?”
“这是我同母亲的私事,不便与外人道,亦不劳秦姐姐费心了!”卢月婉似乎十分不想她深究追问,涨红了脸搪塞过去。
秦姝意心下了然,这话便到此为止了,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虽然如此,但总觉得这卢月婉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若墨屏的事她没扯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墨屏,根本不是御史府的人。
——
上林苑的官眷都有自临时歇脚的帐子,更遑论这些皇亲国戚了。
宁婕妤端坐在帐中主位,下首正坐着一个妇人,拿着本《大周图志》,掀开一页,伸出纤长的手指,一寸寸地抚上图上的每一处山林河流。
那妇人穿着一身蜜合色花卉圆领褙子,云鬓上斜插一支三翅莺语珠钗,耳坠素色垂珠耳环,虽不算美艳,胜在周身气质温婉亲和。
正是御史府的赵姨娘。
她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图上的山河,这才缓缓合上双眼,而待她闭上眼之后,只看下半张脸,鼻唇之间,竟与主座上的那位宁婕妤有三分相似。
宁婕妤叹了口气,方道:“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穿透了她的后心,原想着是必死无疑的,怎么偏偏让她捡回一条命来。”
赵姨娘依旧闭着眼,劝道:“杀个猫狗尚且有拿不准的时候,何况是人?就算皇后还活着又能如何,就凭她儿子那个病秧子,姐姐何必担心?”
宁婕妤嗔怪地看她一眼,叹道:“五皇子病着又如何?,若是真得了皇上垂怜,将太子之位许了他,那我们如今的这番筹谋,便是前功尽弃啊!”
“别的且不说,就凭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他都防了裴家十几年了,怎么可能因为裴皇后替他挡了一刀就改变心意?”赵姨娘轻哧,十分不以为然。
宁婕妤听后,脸色却愈来愈阴沉,怔怔地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小几,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懊悔。
“你不懂,那是裴南筠。外人看着皇上对我恩宠有加,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看着不受宠的裴皇后,分明是恒国公的妹妹,是随时可能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的人。可他却迟迟狠不下心来对付裴家,就是因为裴南筠竭力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