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舞会,从屋里出来的雪女小跑过来:“听说今晚天津卫的商会各家少爷小姐都去,肯定热闹。”
索真笑她:“雪女莫不是喜欢上谁家少爷了,想去看一看?”
雪女红脸,躲在索琴身后:“真小姐又在取笑我了,小姐还没嫁人,我可不敢想。”
索琴唇边浮起笑意:“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不嫁人,你也跟着我一辈子?”
“奴婢跟。”雪女点头应声。
索真拉着她的手,说:“知道你跟琴妹感情好,可是你若有一天真碰上喜欢的人,跟着他走,过自己的日子去。”
虽然索琴是姨娘生的,打小不在宅子里,但是一回来,索真待她跟同母生的妹妹一样好。平日里大夫人常常撒气在索琴身上,今日减少用度明日谴人生事,过后却都是索真来安抚的。
二人年纪就相差三月,索真爱同她亲近,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爱跟她讲。
听索琴一提,索真也全数说了出来。
索家做的是陶瓷买卖,从明末时候鼎盛的家族事业,百年前的时候出的陶瓷都是往皇宫里送,不说权重,百年以来,昌盛陶瓷在天津卫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只是今非昔比,内忧外患的形势让陶瓷日渐衰退,索家一日不如一日,风光摇散。
现下这百年家业眼看就要土崩瓦解,大夫人不愿意亲生女儿日后受苦受难,昨儿个夜里把索真拉进房间里,同她说了好些话。
无非就是想给她说门好亲事,近说天津卫,远了,上海还有户大家,本是书香门第,又临海经商,嫁了过去,这辈子都不愁。
索琴听了,道:“那你怎么想?”
索真脸上百个不乐意:“我才不想不明不白地嫁了,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怎么过日子都不遂意。”
雪女问:“真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索真托着腮:“小妮子,能入我的眼的人,定不能是寻常人,起码——”她想了想,“起码——”
半天没说出个满意答案来,雪女瞪大了眼睛,调皮地问她:“真小姐可想到了?”
索真挥手,一脸倨傲:“反正若是碰上了,就是他了。”话头一转,又问索琴,“孙奶娘今日来看你吗?”
雪女抢着回答:“要来的,就是路不好走,怕是要耽误些时候。”
索真放了心:“那就好,今天夏节,要是留你一个人在宅子里,怪孤孤单单的。”
索琴轻笑:“真姐多忧了,这不还有雪女陪着我。”
听见叫她,雪女往前一步:“真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索真起身,道了别,出了院子。
雪女一直送到快到东院的小径路上,才折了身。
回院子的时候,孙奶娘已经到了,雪女的黑色布鞋上染了不少黄泥,换过一双新鞋,索琴叫住她。
“这快太阳落山的时候了,你带上糕点回去吧,小曲儿应该想你了,奶娘今晚留住,你明日再回来吧。”
雪女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二)
孙奶娘自姨娘生产那日就一直跟在身边,当年姨娘没了,是她一路把索琴送了回来。
脸上擦伤的妇人握着她的手,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说:“索小姐以后就住在这间院子里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名正言顺的索家人。”
索琴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远路而来,一张小脸枯槁倔强:“你是不是要把我丢在这里了?”
孙奶娘擦泪,说:“这是你的家。”
索琴甩开她的手:“不是,这里不是!我自小就不长在这里,我谁也不识,我有娘有……”
“小姐!”孙奶娘打断她,眼睛里有深深的懊悔和害怕。
她承诺:“以后每年夏节这一天,我来看你。”
自此,已经八年。
晚饭时候,孙奶娘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小菜,跟从家里带的小腌菜一起下锅,炒出来的菜浓香得很。
索琴在旁边打着下手,一碟菜盛出,孙奶娘捏起一块递到索琴嘴边:“尝尝,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索琴愣怔片刻,摇了摇头,说:“这几天寒重,先生来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不能吃辛。”
孙奶娘缩回手,自顾自说:“怪我,要是那日我……”
“奶娘,”索琴抿着唇,“可以吃饭了。”
她先走出去,腿脚不大利索。孙奶娘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擦泪。
吃过饭,孙奶娘在房间的横榻上铺着床被,屋里点的灯少,索琴坐在桌边,翻着白日里索真送来的黄皮书。
“小姐,”孙奶娘坐在她旁边,“这一年里过得还好?”
索琴捻过一页:“好。”
“腿还疼不疼?”
“不疼。”
“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