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打断了他:“可你心里清楚,这样的替换并非天衣无缝,而若有朝一日,大历国君得知,梁国又将如何?”
李轻河的眉头皱得发疼,他看着霁月沉静的面容,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外边混乱的呼喊打断。
转身,他便见到外边火光重重,人影闪动。
这是怎么回事?
李轻河心下一紧,什么也来不及再说,只沉了声音撂下一句“待在这儿,不要出去”,他反身便往账外跑。而刚刚跑出帐篷,李轻河便见得眼前剑光一闪,他堪堪避开便看见帐外围着无数身着大历服饰之人,而他们的军队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寻常人,第一反应应当是上当了。
单看如今情形来做分析,那么,和亲便像是大历的一个计谋,他们是打算在这路上动手,然后再借口发动战争。
可是站在被火光照亮的帐篷中心,李轻河心下沉沉,眸中流露几分危险。
可若真是大历人,他们怎么可能笨到穿着具有本国特色的服饰来袭?况且他长期在外战争,尤其是和大历交手最多,即便对方扮得再像,他能感觉出来,他们不是大历人。
陷入包围圈内,刀光剑影闪现,似乎已经和死亡接近,李轻河却忽然笑了出来。
“我从军四年,没有在沙场之上死于敌人刀下,却是在今日被自己人围困在了这里。”他摇头勾唇,“你们说,若我是死在这种情况之下,会不会显得很可笑?”
霁月在帐中悄悄掀开一小条缝,火光里,他朝她望来。
时间在这一刻重叠。
可霁月毫无所觉,只是呆呆愣在原地——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人,他们是梁国人?他们要干什么?
那些人眼见自己的身份被揭穿,面面相觑一阵,随即不发一言提刀冲来,直对着李轻河,招招杀招,毫不留情。而李轻河则是一边小心霁月所在的方向、不让他们靠近,一边抄起长枪与之周旋。
可惜来人太多,他有些撑不住。
李轻河将涌到喉头的血强咽下去,后退几步放出信号弹。这时,有人朝霁月所在的帐篷冲撞而去,李轻河情急之下掷出手中长枪,枪头从那人后心直直穿过胸口,将他钉在地上,血液滚烫,洒在帐篷帘子上,也洒在她的脸上。
时间过去许久,援军迟迟不至。
李轻河在交战之中渐渐有些不敌,又被刺中一剑之后,他连连后退几步,用剑抵住地上才勉强站稳,明明自己都是在强撑,却仍顾着那个帐篷。剩下的人见到他这般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那个公主不过一介女流而已,李轻河死了,她还活得下去吗?
却是这时,马踏飞尘,嘚得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在这暗黑的夜色之下踏出了一道犹如战鼓般的节奏。飞骑手持长剑到达李轻河身边之时,那些身着大历服饰的人面上都还带着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而他们尚未回神,便听到李轻河双唇微启,吐出冷酷的一个“杀”字。
随后,战局瞬时变。
李轻河勾嘴角,这些年来,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飞骑从未让他失望过。
看着眼前的血肉横飞,李轻河缓步向帐篷走去。霁月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沾了血,看上去有些不衬。
他想,她还是干净些的好。
“你看看,脸上都弄脏了。”说出这句话,李轻河伸手,想为她擦一擦。
可霁月只是握住那只手,望着他的伤口,想碰又不敢碰。
那么多,那么深,单是看着都疼。
“我没什么。”李轻河看出了她的心疼,于是心口不一安慰她,“真的不疼……”
还未说完,李轻河便看见霁月忽然睁大双眼,狠扯了他一把——“小心!”
在他身后,有一个人黑衣铁面,马尾高束,只是手中长鞭换成了一把长剑,又是“楚青宵”。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经换了个位置,而原本冲着他来的那一剑便也落在了她心口。李轻河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动作比他的理智来得更快,他用脚尖挑起地上残刃反手一掷便没入面具人的脖颈!
没时间多去看那人如何,李轻河急急转身——
“霁月!”
三)
血流漫地,残骸遍野,空气里边充斥着死亡的味道,可李轻河半跪在地上,眼里只能看见一个人。飞骑手持利刃整齐肃穆地立于一边,李轻河小心地抱起倒在地上的女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看起来好像不爱我了,让我很难过。”
她每说一个字,唇边都有血漫出来,因此,即便是用着玩笑的语气也说出几分玩笑的味道。霁月捂着嘴咳了几下,掌心一片血迹,可她把手藏在了袖子里,不想让他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