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平复着呼吸,霁月有心转移话题。
她想了想:“我大概知道了,今晚,和亲……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她大概知道了。
霁月从来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今晚的一切都是梁国内乱党的安排。
先是“楚青宵”假死沙场,再是设计皇上同意割让城池,让大历以为梁国衰微放松了警惕,接着派出使者抓住大历国君贪好美色的弱点精心布置了和亲之约,同时,趁此时机,让霁月公主亡于大历边境,嫁祸大历包藏祸心。
如此一来,示弱了这么久的梁国,便可联合周围的一些小国以正义之师自称,名正言顺地讨伐大历。毕竟如今大历一国独大,又是那般不安分,对于任何小国皆是隐患,所以,那些国家当然愿意与梁国合作。
庄稼地里除野草,就该从最大最肥的那一根开始。
“可是,父皇……好糊涂啊……”
“别说了。”李轻河抱她上马,“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去找大夫。”
霁月没有反驳,只是往后靠上他的胸膛。
李轻河的怀抱很暖,很安稳,如果可以,她其实想这么靠一辈子。
可大概没办法了。
“李轻河,你会好好活下去吗?”
身后的人不回答她,霁月等了等,胸口一阵生疼。
“李轻河,你停一停。”霁月的声音很轻,微风就能吹散,“这马跑得太快,我很不舒服。”
“你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
“不好,我不想忍了……”霁月咽下一口血水,“李轻河,我很疼,你停一停。”
将火光抛在远处,暗夜星河下边,霁月感觉到有水珠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抬手抹了抹,那温度消散在指间,被夜风吹得冰凉。
“我现在,还穿着嫁衣呢。”霁月的气息越发微弱,“虽然有些不合适,但你就当、就当我是为你穿的……李轻河,就现在,你娶我好不好?”
李轻河预感到了什么,可他不愿意承认,又或者说,他连提都不愿意提。
“我们先去找大夫,等大夫治好了你,我们再……”
“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嫁给你。”霁月用着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想要下马,“就现在,我们拜天地……”
李轻河连忙扶住她,他本想稳住她,却不料触手一片黏腻。
她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血?
霁月趁机借力下马,她几乎是摔下去的,还好李轻河反应过来,搀住了她。
“喏。”霁月惨白着一张脸,解开下裙上的围裳,给李轻河系好,“你的喜服,有些潦草了……但我不嫌弃。”她说完,大喘了一会儿,努力对他笑,“我们是不是可以拜天地了?”
恰时,远处的飞骑放出信号弹,烟花一样在天上燃成特定的形状,那光点很亮,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霁月一愣,微笑抬手:“你看。”
她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她选择性地装不知道。
“烟花。”
她的笑里沾染了血色,有些艳,可她的神情很薄,相互衬着,便显出了些凄然来。
“我没成过亲,但我知道……这时候都是很热闹的。你看,我们的热闹来了,是不是?”
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胸口,李轻河哽了一声:“是。”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拜天地了?”大概怕他拒绝,霁月抓住了他,“你来喊。”她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快点儿。”
从头到尾,她一直在催他快些,再快一些。
她的时间不多了。
李轻河扶着她跪下,他的眼睛微微湿润,鼻子也发酸,却还是依她所愿,喊出那声“一拜天地”。
霁月终于露出了些许欢喜。
“二拜高堂。”
荒沙大漠,高堂无存,便以天地为父母,二人并肩低首。
在跪拜的同时,霁月假装擦汗,往手里吐了口血。
她的血流了一路,强撑许久,现在终于再撑不下去。
“等、等一等……”
霁月的视线逐渐模糊,模糊到几乎看不见他了。
这样真是不好,会瞒不过去的。
简单的动作,霁月做得却艰难,她掏出帕子,费力为自己盖上,做成盖头。
“最后一拜,拜完,你……我想起来,你还没有和我求过亲,拜完,你要好好补上,补完了才能掀开盖头。”霁月的脚步已经不稳了,却依然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你答不答应?”
李轻河哑着嗓子,指甲陷入手心里:“好。”
“还有。”红帕下,霁月握住他的手,眼皮无力地合上,又被她勉强睁开,“这话不孝,但我的父君,他其实……不适合做皇帝……他保不住梁国。”她气息微弱,“但李轻河,你可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