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自称为臣,李睿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怎的只短短一日,思远便于吾这般疏离生分?”
“少将军此去,北凉地境苦寒,年末将至,一路多加保重,吾祝你早日,助北凉国君平定内乱,得胜归来!”
李睿想是众多将士面前,乔楚天不愿跟自己显得过分亲昵,因他一向不喜被归为太子一党,便也称他一声将军。
可这次不避嫌地来相送,跟乔楚天料定的一样,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将军,吾听闻,你前日……”
乔楚天骤然抬眸,从剑眉下,冷冷地直视着太子,“他果然还是放不下!”
在太子这身皮下活得久了,察言观色并不次于身边伺候的那些内侍,李睿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嘴里的话说到一半,便有些犹豫了。
他话锋顺而转之,“此次借兵北凉,吾并未料到,父皇竟钦点了将军率兵……”
太子左手端于身前,偏了偏头,另一只手背在直挺的背后,遥看着北方问道。
乔楚天将眸子垂下,恭敬地回话,“臣斗胆猜测,圣上为权衡,刚斩去殿下一臂,自然不会把白捡的军功交给四皇子。殿下大婚在即,不宜亲征。臣定速速平乱,赶回来吃殿下的喜酒,请殿下放心!”
乔楚天指的一臂,便是被以谋逆之罪处死的柳太傅,圣人的心思,无非就是要手下的人互相制衡,自古如此。
“太傅……是受我所累,我却连婉婉都保护不了……她……可安好?”
乔楚天如墨深的瞳仁向左偏了偏,他之所以不愿直面太子,只因动了夺爱的心思。
那日朝上,圣人询问重臣,抚北军的统领人选,乔楚天便在心里暗暗发力,是要拿到这个立军功的大好机会。
他不惧什么战场凶险,踏遍尸山骨海如家常便饭,他只一心想要立下军功,回来之后便可请旨,把心爱之人扶正。
以正妻的身份,给她一生爱宠,只给她一人。
刚好,这与圣人权衡四皇子与太子争夺之势不谋而合,这便才有了此番急匆匆的出征。
乔楚天哪里知道,这一世,他最后悔的便是应了这份差事。
“该来的躲不掉!我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了……”
乔楚天忽地直起身子,嘴角上扬,冷眼说道,“她甚好!忘了告诉殿下,她竟治好了困扰臣多年的头风旧疾,今早便求了祖母恩典,抬她做了妾,常伴左右,待臣回来便可纳入府册。”
李睿脸上的柔和瞬间凝结成冰,眼睛里的质问呼之欲出,“你?!她是吾……”
“臣知柳氏跟殿下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了亲。臣问过她了,她说,自己如今罪奴一个,殿下又亲自登门退亲,还能有何奢求?臣这样安排,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乔楚天的头仰得比刚才又高了两分,左手扶在破天刃的虎纹刀柄之上,等着太子应他。
李睿背在身后的手攥着拳,手背青筋突起,微微颤抖。
那日柳太傅被当朝拿下,退去官服扔进昭狱,太子转身就去了太傅府邸退亲。
李睿的母妃早亡,大雍建国之初为稳固超纲,排行老大的他便被立为太子。然其性子温恭优柔,根本不是手段狠厉的四皇子的对手。
随着四皇子李阔年近弱冠,其生母乃是当朝皇后,在朝中收买人心,与丞相一党颇为亲近,他这个太子之位是愈发的不稳。
柳太傅被丞相以谋逆之罪判处极刑,逆贼之女怎能入东宫为太子妃。即使李睿心中万般不舍,他也还是听了谋臣的劝。在株连柳氏满门的圣旨之前,先一步去退了亲。
他走后,冰冷的圣旨便也来了,连带着柳太傅被处死的消息。
柳母悬梁自尽,婉婉连同府上女眷都获罪入狱,一关就是十天,连父母下葬都未曾赶上,便被贬入掖廷。
他只能偷偷地安排人,将婉婉调入东宫。不仅出于愧疚,还因不舍这份青竹之情。
太子没曾想,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那日东宫匆匆一面,竟动了这般心思。
原是自己引狼入室,悔是悔得肠子疼,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现如今,朝堂之上,武雍侯看似中立,却从不得罪丞相一党。丞相力捧四皇子,举着皇后大旗,势头无两。
自己除了仰仗平南郡王和他乔楚天,再无实力与之抗衡。
眼看就要迎娶平南郡王之女王福春。若此时计较婉婉的去留,便是把自己的势力全得罪光了。
乔楚天比他还清楚,太子殿下没得选。更何况在太傅获罪之时,他急着明哲保身,退亲可谓是釜底抽薪,此时又有何颜面求柳婉婉再跟他两情相悦,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