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侧目,盯着苏子衿手里的那封书信,心中腾出些许激动,说不定这信里便有谢翰林忏悔作伪证的只言片语,那父亲的案子就可以平反了!
周氏一副大势已去的落魄样子,瘫坐在王婆子身边,摇着头说道,“死老头子,你怎么连死也不能让我好过?我跟了你几十年,为你生儿育女,老了老了想过好日子,你却端着那所谓的清廉,不肯随我心愿!是,是我贪心,收了别人孝敬的银子,可我哪里知道这是陷阱,我以为长柏当上户部侍郎,人家托他办点小事而已,哪个身居要职的不收些台面下的钱。不然那些夫人小姐指什么穿金戴银?”
“我嫁给他的时候他是状元郎啊!谁知前朝覆灭,立了新朝,前朝的官都不得重用。说得好听是什么翰林文官,其实就是个批改文章的教书先生!原本把持着人才选拔的肥缺,却自己退下来让给别人,你说这老头子是不是食古不化,蠢得要死!”
苏子衿垂下眼帘,因着身子还不能动怒,便一直压抑着心绪,可叹谢翰林已经顶了周氏之罪,她还在埋怨,实在是忍无可忍。
“母亲糊涂,若不是父亲为官清正廉洁,一直守着忠君爱国的本心,夫君哪里来的这般扶摇直上的仕途?不是父亲苦心谋划,谢家怎能有今天,只为眼前蝇头小利便授人以柄,您不光毁了夫君的大好前程,毁了柔苏相看高门议亲世家的好姻缘,整个谢家怕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父亲为了谢家,这才被逼上了绝路!”
谢柔苏闻言已经哭成了泪人,攥着衣角说道,“母亲,是您亲手把整个谢家推到了万丈深渊的边上,而父亲却凭着一己身死保全了谢家。如今嫂嫂身子已经大好,家中的事情您就不要在过问了!阿兄的意思是,您就回自己院中,静心礼佛抄经,为父亲在天之灵祈福,也保佑咱们谢家就此可以无灾无难,安稳地走下去吧。”
万念俱灰,无颜面再分辨一句,周氏痴痴地坐在地上,终是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苏子衿命人将周氏送回院中,王婆子打了十个板子撵出谢府,若敢将府中之事传出去,就拿着她的供认书去报官。
一切发落完毕,苏子衿这才转头回来跟柳婉婉说话。
“让柳妹妹见笑了,今日的确是有意当着你的面将这事情处置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柳婉婉会意地笑着摇头,难得苏子衿知晓自己心思,也省得日后姐妹几个心里有疙瘩。
“只可惜,夫君忍痛想出的这个法子只能诈出母亲认罪,却没办法知晓父亲到底因为何事了断,实在是没办法给柳妹妹一个交代……”
苏子衿边说,边将手里的那封书信展开,里面只是誊抄的几首诗词,并不是谢翰林留下的遗言。
柳婉婉身子一僵,片刻后才深吸了口气,略略压下眼中的失望,淡淡地笑着说道,“想来谢翰林终其一生都在为整个谢家铺路,死后怎会留下牵累谢家的罪证,我早该想到的……”
“辛苦谢夫人为奴家着想,如今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周氏因为贪心被人捏了把柄,胁迫谢翰林做了违心之事,而今亦是拿着那件事又来要挟,谢翰林不愿牵累谢家下一代,这才悬梁自尽,是将恩怨情仇也一并带走了,谢家自此分明了……”
听到柳婉婉又唤自己谢夫人,苏子衿便知道,她既不会因为谢父做下的罪孽迁怒于谢长柏谢柔苏,却也不会愿意再同谢府女眷亲近了。
柳婉婉且知晓谢翰林做了伪证才被曹丞相逼死的,却苦于手里没有证据,而谢翰林更是将一切带进了棺材,这便再无从替父申冤了。
第79章 断线
谢柔苏红着眼,拉着柳婉婉的手一路送到府门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自从知道是自己母亲因贪念犯了错,父亲为了整个谢家更是一错再错,便心中深深感到愧对柳婉婉,实在无颜再以姐妹相称。
谢柔苏的小嘴张张合合,最后才垂着眸子,挤出一句,“终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你……”
柳婉婉未曾应她,蓦然将手收了回来,微一福身,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谢柔苏不曾敢抬眼去看她的眼神,直到马车走远了才抬头,两行热泪也顺颊而落。
回了武雍侯府,柳婉婉便觉着身子发冷,头重脚轻,阿瑶扶着她回了榻上小憩,连午膳都不曾用。
乔楚天回来,听乔子成把谢府今日上演的这出戏学了一遍,不禁蹙起眉头,抬起左手扶于下颚,将那枚扳指凑近深嗅了片刻。
“派妥帖的盯住那个被撵出来婆子,谢家想息事宁人。自此立于纷争之外,怕是谢翰林的如意算盘打的不够精。怎还能留着活口放出府外,曹诚心如蛇蝎,只要谢长柏在朝中任职,谢家就不可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