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楚询,恳切地啜泣道:“臣女虽是以白身封得郡君,却也知晓忠君明德。”
“是以臣女今日就算是豁出这些虚妄的名誉,还有清白不要,也须得恳请圣上做主,肃清这昏暗荒淫的官场朝野,以正大夏清风,也还民女一个清白!”
楚询在旒冕后的脸差点就绷不住了。
这委曲求全,深明大义的样子演的还真真。
若不是他见过少女和那姓谢的私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顽劣,他差点都要信了。
果然,什么美丽脱俗,不逐名利遗世独立的悲情女主人公,都只存在在话本里。
假的!都是假的!
楚询尚在上面愤愤,龙椅底下已经再度吵得不可开交。
这一次,群臣们的矛头纷纷指向了秦朗。
当所有人都身在火焰中的时候,没有人再能抱着隔岸观火的热闹心态,去嘲笑那下头被无辜点燃的木材,甚至放任心中恶意去煽点。
他们只会疯狂地挣扎,转而扑向纵火的人。
群起攻之下,秦朗诺诺地抱着头,反驳不出话来。
直到得了圣令的御前侍卫上来捉拿,他才如梦初醒地垂死挣扎起来:“你们都被她骗了!那如何算得上造谣!她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我没说谎!”
面对众人更激愤的指责,秦朗更激动了。
“我没造谣!这京都里的流言,在座的哪一个没过耳!其中穿得最沸沸扬扬的是谁,那人又为何没出现在这所谓的奏章参本上?诸位难道不心知肚明么?!”
嘈杂的责斥小了些许。
秦朗自觉得了反击的机会,血丝斑布的眼中爆发出疯狂之意:“哈哈哈哈谢逐临!你和这□□之间的龌龊,怎么自己不敢在奏折中提起一星半点?”
“怎么,莫非谢小侯爷以为扯上诸位大人,就能将这些丑事都遮掩过去了?”
他嘴角扭曲出一个恶劣又嫉恨的笑。
“这□□日日流连衙察院,甚至夜夜宿在里头,也不知和谢小侯爷干了多少苟且的勾当!”
群臣被他这不要命的疯言疯语吓住,俱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逐临冷淡道:“雘郡君是为圣上亲封衙察院首席画像师,留居衙察院协理破案又如何?”
“秦大人是对圣上的亲封有什么不满么?”
猝不及防被点到的楚询顿了顿,珠帘后的脸都快把嘴撇烂了。
得,他是一块万能砖,哪里要用哪里搬。
秦朗噎了噎,又挣扎着嘶吼道:“这□□还和你谢逐临在宫中公然共骑纵马,男女授受不亲!她尚未出阁,这不是不检点,又是什么!”
谢逐临冷笑一声,掀了薄唇正要说话,忽然滞住半秒。
似乎有些顾虑地,他不动声色地睨向任阮。
少女知道他心中迟疑是为自己的缘由,索性反而上前一步,抢先大大方方道:“臣女与谢大人圣上亲口赐婚,媒妁之言,婚约在身,亲密些又有何妨?”
殿上始料未及的抽气声顿时此起彼伏。
傅重礼面无表情地压下薄唇,将喉间本欲出的解围之言抑回。
那些话随着控制不住下落的心脏,一同沉沉坠没,仿佛落入永无尽底的深渊。
在周遭一片朝向殿堂中央的翘首瞩目里,他有些突兀地逆流回身,垂眸轻抚了抚紫袍前襟的微褶。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高贵紫袍里的粗麻孝衣。
傅重礼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将紫襟按下,盖住其内凄楚的白。
他没再回头。
而殿堂中央,谢逐临幽沉的眼眸深处,则随着少女的承认,微微一亮。
任阮没管身后众人各自心思,上前一步,嘴角扬着游刃有余的笑意,毫不示弱地盯住呆若木鸡的秦朗。
她乘胜追击:“昔年思辞姑娘与先帝共骑踏青,亦是定下婚约后的一段佳话。难道依照秦大人的意思,也要指责先皇太后不检点么?”
涉及早逝的皇太后,秦朗如何敢胆再攀咬泼污。
但比起这个,不敢置信的秦朗似乎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你和谢逐临……订婚了?”
痴呆住的秦朗完全忘记了挣扎,很快被两个御前侍卫死死按倒在地。
他拼命在钳压下狰狞地想抬头,试图看清任阮的神色里的破绽:“你骗我!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娶你!圣上怎么会让你区区一个贱民……”
“够了。”上座的楚询终于看戏看累了,不耐烦地打断,“没错,这段佳缘,就是朕亲口赐下的。”
“朕不但赐婚,朕还要为着此次叛乱,再加封有功的雘郡君,晋为郡主。”
他冷漠地望着殿下被狼狈踩押住的秦朗,如同在看一团卑微的烂泥。
“真正的贱民,恐怕是你才对呢,罪人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