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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被下了狱。
任阮泪湿帕子下的嘴角,冷冷一撇。
秦朗几乎得罪了整个朝堂,身后的靠山也已经倒塌成了一坯黄土。
如今进了衙察院的牢狱,他已经再无翻身之日。
他投奔的,是萧鸿远。
若不是萧鸿远因为与贾氏牵扯过密,整个萧府已被楚询先一步下狱,今日朝堂上所念出的姓名,指不定还得多添上好几个萧氏。
煽动流言,组织刺杀使团,勾结贾家和南疆里应外合……
这桩桩件件里,都少不了萧鸿远的影子。
听闻他的下狱和行刑,都是他一直纠缠念念的外甥傅重礼亲自带兵和督行。
想起傅重礼朝服下的白衣,叛乱那日背影手中带剑的血,还有此前种种纠扯闹剧,任阮叹了一口气。
萧家和傅家之间,大抵也有许多汹涌的血仇旧潮。只是淹没在这场动荡的京都浩劫中,不为人知罢了。
好在,一切都了结了。
任阮走出重重宫阙,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清晨的乌云已经散去,太阳终于显露出来,落下融融的暖意。
“如今可好了,姑娘的声名总算是得到了彻底的洗清。”
往后再有这般流言,恐怕那些牵扯的大人,比自家姑娘还急着澄清呢!
平安苦了这些天的脸上,终于再次流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扶着任阮上车:“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姑娘快回去罢,家里还有着惊喜等姑娘呢!”
“什么惊喜?”
“谢大人不许奴婢说呢。”平安神秘道,“姑娘只管回去,便知晓了!”
任阮不由得好奇地撩起车帘,望了一眼谢逐临。
他骑在高大的马匹上,伴行在她车架前旁,恰适回首。
融融落下的暖阳将他清冷的眉目氤氲,和她对视时,全部化成了幽眸中的缱绻。
那融融好似也沿着他温柔的视线,钻入她心尖尖上,将急躁的心妥帖成一片平和。
她忽然什么也不舍不得问了。
只朝他粲然一笑,她轻轻放下车帘。
微微颠簸的马车行途中,倚着车窗的任阮渐渐睡着了。
快进入梦乡时,她朦胧的意识间或涌上一点甜滋滋。
毕竟马车前路坦荡阳光。
醒来的时候,谢逐临会把她温柔地抱下来,然后大步走向家里的惊喜。
在这样的时候,她终于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到衙察院里阳光明媚。
吾十九在高楼小院里嘻嘻哈哈,歪歪扭扭用鼻子顶着剑柄玩儿,唬得平安推着杜朝满院子躲,一不小心撞着了院里的梧桐树,吓得杜朝从轮椅上蹦下来健步如飞,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和吾十九吵吵嚷嚷。
梧桐树下摆着一张好大好大的圆桌,上面摆着香喷喷的满汉全席,胖乎乎的任粤彬正和杨姨有说有笑地摆着碗筷。
见她进来,任粤彬红着高兴的脸,忙迎上去嘘寒问暖,又拉着她看自己从苏州带回来那好几筐满满当当的桃子。
树后的吾九九已经迫不及待地偷摸了一个,在袖子上擦了擦,便张大嘴嗷呜下去。
香喷喷的大桃子,从寒山寺山坡上摘下来时还带着露珠,沉甸甸的,饱满可爱。
桃儿尖尖嫩红欲滴,咬一口,清甜丰盈的汁水便在唇齿间炸开。
真好。
任阮看着笑啊闹啊的大家,眼眶有些湿润,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下不来。
谢逐临默默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展长臂,将她捞转过来,搂近自己怀中,耷拉下清冷的眉眼兴师问罪。
“阿阮。”
他凑近她,吐息间的清冽雪松气下一秒就化在了殷殷可怜的口吻里:“我都已经这样心悦你了,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成婚的程度?”
眼见众人玩乐说笑的动作,在一瞬间都迟缓了下来。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投来热切的视线,叫任阮顿时一羞。
她双手去推他的胸口:“再等等啦!”
“等到什么时候?”
他带了笑,不依不饶地追问。
任阮笑闹不答,捂着嫣红的耳朵挣开他,转身跑向梧桐树下热闹的大圆饭桌。
感受着吹拂到脸上已经不那么凛冽的冬风,她的心情也随之轻盈盈地,飘荡起来。
风儿暖洋洋地撩起她面颊边的绒发,轻轻柔柔的,像是小蛮借此,在少女耳边轻声地絮絮叨叨。
姑娘你看看!才升了点温,就穿的这样少,也不怕着凉!
姑娘!别跑的太急啦,仔细跌绊住啦!
姑娘瞧!好多桃子啊,老爷总是这样惦记着咱们,姑娘要替奴婢多吃几个才是!
姑娘!姑娘!
……
“滴——”
脑海中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系统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