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当污蔑的火苗烧到自己身上之时,那些兴奋龌龊的笑容,便一个也再露不出来了么?
目光滑到群臣后面一个佝着头的瘦弱身影,谢逐临眯了眯眼。
他重新抬首,云淡风轻道:“圣上,臣已经让雘郡君在殿外等候,随时可以进来与诸位对质。”
楚询饶有兴趣地环视了一圈,摆摆手:“宣!”
金銮殿的正门很快再度开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纤细的少女身影逆着光款款而来。
随着少女的逐渐步入,她泰然自若的美丽脸庞也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雘郡君,你!”
一个朝臣正打算劈头盖脸地质问一番,却被少女的美貌和丝毫不输众臣的气势一震,当即就弱了下来。
“你竟以自己的清白朝中各位大人,你、你简直是恬不知耻。”
任阮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辩驳,而先向上首的楚询落落大方地见过礼。
得了楚询温和的几句寒暄后,她才施施然回过身。
方才还镇定大方的双眼一眨,少女眼眸周圈瞬间就楚楚可怜地红了:“明明是各位大人用了阴私手段,强迫了臣女,为何还要反过来咬一口臣女这个受害者?”
“若不是有人将此事大胆披露出来,恐怕臣女到死,都不曾知道自己受了这样的迫害!”
什、什么?
原本义愤填膺的众臣愣在原地。
这个雘郡君在说什么?她也疯了不成!
分明是她声名狼藉,又血口喷人!怎么忽然又成了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反倒是他们不择手段,加害与人了?
众人正哑口狐疑中,站在前面的傅重礼回过身,悠悠道:“既然如此,不知是哪位正直英勇的大人,将此事告知了郡主啊?”
任阮忽然瞧见他,微微怔了一秒出神。
清晨随谢逐临进宫时,她其实在马车中瞥见了从御书房中出来的傅重礼。
他清温的眉目满是憔悴,还未来得及换上朝服,只披了一身素白到恐怕御前失仪的衣衫。
听闻昨夜的御书房彻夜灯烛。
而今日早朝,傅重礼已被荣封为真正的晋平王。当朝大夏的异姓王中,仅此于谢逐临被新封的镇南亲王。
朝堂众人前的傅重礼紫袍加身,一派温清润正的风发模样,再寻不见半分清晨寥落御书房门下的戚疲。
任阮颤了颤眼睫,很快回过神来。
她就坡下驴,抹着眼泪回答道:“这位好心之士,便是秦朗,秦大人。”
秦朗?
这个陌生的名字先是让众人环顾了片刻,待到有认得的回身,众人的目光才渐渐齐刷刷地向后望去同一个地方。
终于,聚集在金銮殿极靠后的一个瘦弱身形上。
一片死寂的安静中,秦朗慌张抬头:“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任阮轻泣道,“可是这些日子京都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闹闻,可桩桩件件,追根溯源,都是从您秦大人口中传出来的啊。”
之前谢逐临所报出的名单中,每一个都能在如今的京都寻到腌臜流言。
除了最开始的几位,任阮特意让金吾卫又旁敲侧击,暗中推波助澜,叫坊间的流言牵扯上了更多的官员,将这把火烧得越发旺盛。
将心比心,她当然不传谣言。
她不过是,撒一撒无关紧要的影子。
是肮脏的人心,趋之若鹜地将这些影子尽数捕落,拉扯变形着沉陷入腌臜的泥沼。
在所有人都认定的真中,重新掺杂入数倍的假,才能为固有的印象制造出更好更大的翻盘机会。
“圣上。”谢逐临适时地开口,“臣也为此传唤了人证,此刻就在殿外。”
“宣。”
群臣瞪大了眼。
进来的人证几乎有四五十人。他们大多数是京都各街各坊的掌柜、伙计,还有一些洒扫的老妇、车夫、小贩等等。
众人磕了头,便开始条理清晰地将这些流言一一对质,向上查找追溯。
秦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一个从证人群中走出来的,是秦朗府上的管家。
任阮看着秦朗急剧骤变的面色,扯了扯唇。
这管家不是他从苏州带来的老奴。那个唯一会为秦朗拼命守住阴私的秦叔,早就撞死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了。
果然,听着管家将他编造那些肮脏东西的细节,全部如实抖落,秦朗已是面如土色,腿似筛糠。
“圣上,诸位大人想来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这其中细节生动,竟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莫非还能有假。”任阮捻了手帕,带了感恩的语气哭诉道,“若非秦大人,臣女还不知道自己遭受了这样大的伤害!”
“臣女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普通的商家女,除了精通些丹青,对那些大宅里用惯的阴私手段,都所知浅薄。”她声泪俱下,“臣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这些大人到底用的是什么稀珍的药物,叫臣女竟对自己被侵犯迫害之事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