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了,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脸庞。
“我有些想你了。”
许清焰忽地晃了一下神。
顾怜很少说这样的话。
他大多数时候,是婉转、机灵,又乐于和她逗趣的。他那点小心思,总要拐个九曲十八弯,喜欢和她你退我进,乐此不疲。
像这样直白地表露出来,是很少有的。
她轻轻拥了一下他的肩头,笑了笑。
“怪朕,一百年难得离宫一次,不应该,好不好?”
又道:“不过,事情办得还算顺利。朕借口皇城提督一职,事关紧要,一时之间又替不上来合适的人选,颍川王是知根知底的,就让她暂代着。如此,算是给她寻了一个留京的借口,她在这个位置上,将来若真动作起来,也能襄助不少。”
有人却忽地从她怀里直起身了。
他看她一眼,撇撇嘴。
“这是朝堂上的事,臣侍不懂,陛下也不必同我说。”
“朕不过随口一提。”
“后宫干政,乃是大忌,臣侍可没有那样不识相。”
他眨了眨眼,睫毛在灯下,漂亮得像小蝴蝶。
“只是,另一些事,陛下却不该瞒我。”
“什么?”
“我的生父之事。”
“……安阳侯正夫同你说的?那老头子,进了宫也藏不住话,果然是男人,最爱嚼舌根子。”
许清焰嘀咕了一句。
可能是恍然想起,这句将他也带了进去,目光一闪,又咽了回去。
只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
“朕只是还没来得及与你说。”
“哦?是吗?”
“真的。”
“陛下连朝堂之事,也肯一五一十地和我解释,却偏偏在与我有关的事上,日日相见,也想不起来说?”
顾怜微微眯了眼睛,原本漂亮的桃花眼,变得狭长,当真像一只小狐狸。
他忽地腰身一抬,就坐到了她的腿上。
“你……”
许清焰毫无防备,只觉得胸中猛地一热。
他却还不罢休,双手按着她的肩,俯身下来,长发扫在她鬓边,轻软,微痒,将烛火的光亮都掩去大半。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的,是他的身世。
许清焰浅浅吸了一口气,“很久了。”
“是秋天的事吗?还是在我有身孕以后?”
“在刚刚同你……有妻夫之实的时候。”
“……”
面前的人似乎突然怔住了。
他一言不发,许清焰更平静坦然。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是帝王,没有谁的事,是她查不清楚的。即便是隐秘的后宅之事,也不例外。
起初的疏忽,说到底,只是因为她不上心罢了。她只粗略知道,他是安阳侯的儿子,这层关系将来或许会对她有用,便将他从为先帝殉葬的名单里捞了出来,安置在后宫里。
保他一条命,已经是她仁义了。其余的,她并无心去管。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
她要了他的人,也将他放在了眼里。既然不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君侍,作为她的男人,他的一切,她自然是要了解的。
所以她知道了,他只是安阳侯府最不受重视的儿子,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侍人所生,自幼过得也不怎么如意。
难怪,当初会让区区一个姜雁,欺负成那样。
她也知道了,安阳侯未必会因为他,而在有朝一日兵变时,作出什么承诺。
她最初留他在身边的理由,其实是不成立的。
但那又如何?
她想设计与齐王抗衡,有许多条路,一条走不通了,再换一条便是。
而他是她的男人,这才是当下要紧的事。
那她知道了内情,又何必非要点破。
然而面前的人,眼眶却无声无息地红了。他双唇动了好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干嘛呀?”
许清焰抬手,在他眼角擦了擦。
“你可别跟朕哭啊。要不然,别人知道的,是朕办了好事,不知道的还当朕如何欺负了你,连孕夫都不放过。”
顾怜定定地望着她,声音微哑。
“陛下做了那样多,究竟为什么不告诉我?”
“朕想留着等你自己发现,好让你感动得眼泪汪汪,来找朕诉衷情。喏,就像现在这样。”
“不许骗人。”
“……朕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拿这点小事来向你邀功,会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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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没面子。这个回答,满意了没?”
许清焰眼底深处,神色晦暗,唇边却故意带了一抹轻浮的笑。
“哪有你这样的,得了便宜,反倒拿出一副质问的架势,来审朕。这时候,不该给点甜头吗?”
说着,将他衣领轻轻一拉,就去衔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