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天实在巧合,又或者是他们刻意向彼此悄悄靠近了一步。
熙来攘往的校门口,靳宴舟长身挺立,盛夏的余晖从他支起的手臂缝隙里泄出,钟意微微晃了一下神色,在他走过来的那一秒,恍惚间感觉自己抓住了整个盛夏。
靳宴舟挽住她手臂,对林致远微微颔首,声音沉稳有力。
“你好,我是靳宴舟。”
第32章
下午五点一刻, 靳宴舟从飞机上下来。
照常的习惯,他去花店取今天新订的鲜花,花店的老板说最近的鸢尾花开的不错, 靳宴舟配好花等待付款。
不常用的手机响了起来,陌生的来电他下意识拒绝,又想到什么似的摁下通话键。
“你好,请问是钟意的家长吗?”
靳宴舟顿了下:“算是。”
“那请问您是她什么人……”
……
这通电话最后以靳宴舟极其客气的感谢结束,路上他把手机扔在钟意怀里, 调出通话记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钟意嘶了一声:“你不是不接陌生来电吗?”
“改了,怕你有突发情况。”靳宴舟淡淡看了她一眼, 语气玩味, “这几天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逃课算坏事吗?”
“算。”
钟意瞪大双眼:“你没逃过课吗?”
“没有。”靳宴舟哼笑一声, “我那时候在香港读的大学, 授课的教授和家里很熟,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打电话。”
“那岂不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靳宴舟继续说:“后来我拿了奖学金,绩点冲到本校第一,那群教授再也没管过我,自由是要靠绝对的实力来兑换的,这是我父亲那年想要教会我的道理。”
“你爸爸说的挺对的, 当我挣钱可以养活自己的那一刻才感觉到离开家的自由。”
钟意静静看向窗外, 京市的每一寸景色几乎要刻入她心里,她却在这儿始终没有归宿的感觉。
“也许再过几年,我就能彻底自由,摆脱他们。”
靳宴舟偏头看着她淡淡的笑,他自然知道她想要摆脱什么, 压抑的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刻板思想, 或许还有他。
“会摆脱的。”
“你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那你呢?”钟意问他,“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靳宴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沉默地越过她看向窗外变化繁杂的景色,轻轻说,“我没有想要的生活。”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所求。
钟意抿了下唇,不甘心就此停下,仍仰头看着他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人还挺像的。”
“对。”
人来人往的胡同口,几经模糊变换,又好像变成了那个下着初雪的夜晚。
靳宴舟遥遥指了一下:“当时你站在那儿,只看了我一眼。看得出的绝望,却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那时候我在想,倘使我为你驻足,会怎么样?”
“结果就是我爱上了你。”钟意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
“并且,想要成为你。”
车在东郊停下,被装点的好似莫奈花园的庭院斜影疏疏,一天里最好的阳光倾泻下来,姿容秀丽的少女被完全笼罩在金色灿阳下,笑意温柔,爱意滚烫。
靳宴舟在短暂的时刻会对她的爱有一场茫惑感,就好像她本性并不是把爱挂在嘴边的性格,却因为谈爱的对象是他,所以毫不吝啬。
透过光里看她,靳宴舟自己却安然隐匿于半方天地的阴影里。
长睫在眼下投射阴翳,他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不用成为我。”
他低笑一声,眉眼几多缱绻看不分明,“我会是你的影子,我希望你永立光明里。”
光与暗的分明,有一条无形的长河在他们之间流淌。
跨不过去的时光沟壑,从来没有完全摊开的真心在这一刻划分出一条无比清晰的界限。钟意忽然想起来这几年网上很流行的一句情感毒鸡汤。
据说太过相似的人即便相爱也无法相守终生。
就好比两个同样身处深渊的人,即便仰望星空,也无法同时挣扎出困境。
即便她竭力表现出爱的赤诚和真心,对于靳宴舟而言,也不会是永恒的相伴。
钟意静静在暗色里注视着他的眼睛,在这一刻明白了他所有未曾开口的爱与真心。
“我知道了。”
她眉眼沉静下来:“我们就这样糊涂的走下去,能走到什么时候停止,我都心甘情愿。”
靳宴舟打开了车门,他走到她那一侧的光影处,眉目眷下暖调的温柔,他的声音透着如玉的温柔,“所以我希望在我身边的每一天你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