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和同学吵架?”
钟宏亮不说话。
钟意声音冷下来:“钟宏远,如果你是这个态度的话,你下次就不要让老师打电话给我。”
“因为他们骂你。”
钟宏亮抬头飞快瞥了一眼她,有点儿怵她这副样子,干脆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他们骂你给别人做小三,说你出去陪别人喝酒吃饭不正经。”
钟意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风言风语会传到钟宏亮这所小学里。她艰难地咬了一下唇,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我没有”三个字。
“我知道姐没有做这种事,我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他下次要再敢乱说我就揍死他。”
说到这个,钟宏亮尾巴又翘起来,他神色得意地看了钟意一眼,尔后又有些小心地问,“姐姐,你中午可不可以陪我吃午饭,你都好久没回家了。”
“你以后……都不回家了吗?”
钟意盯着他看了会儿,几乎是霎那的心软,很快她脑海里有闪过无数的画面。
永远没有父母参与的人生,不被允许的独立房间、偷偷塞给钟宏亮的新年压岁钱……一个又一个画面重叠,钟意近乎决绝地开口——
“钟宏亮,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钟宏亮眼神一黯。
“不过,我等会可以接你放学吃午饭。”
—
等人吃饭对于钟意而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突然空下来的两个小时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盛夏的蝉鸣声都藏在茂盛的梧桐枝桠里,肯德基里放着当下流行的音乐,她却突发奇想想要听一场昆曲。
悠远绵长的曲调自耳机里传来,钟意心里几番犹豫,还是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相关查找信息。
这一年的互联网信息还不是那么发达,但是向来都是各个板块头条的靳家,从不缺少各项资讯。
钟意在一个几乎没听过的三流报纸上找到零星关于靳宴舟母亲的一些个人消息。
她姓章,姑苏人,师承大家,年纪轻轻唱腔名动京华,却在二十岁那年销声匿迹,自此了无音讯。
其余信息一概不详。
钟意眼前恍惚了一下,“梁小姐”的面孔一下又出现在她面前,她不知道命运是否有牵引,却又觉得命运隐隐有相似。
这样繁杂的心绪一直牵引她整个上午,直到钟宏远蹦蹦跳跳从不远处跑过来,惊喜的声音一下打乱她所有思考。
“姐,你今天带我吃肯德基呀。”
钟意嗯了一声,让他先看好自己吃什么,转身出去接了个电话。
是林致远打来的,算时间他们这节大课刚刚结束,钟意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林致远说:“对不起,我没帮你遮掩好,老师发现你没来上课了。”
其实林致远已经尽力,第一轮答到他勉强应付了过去,谁知道一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老教授忽然想起来有个叫钟意的小姑娘也选修了这门课,笑吟吟要见见这位学业绩点全年第一的学神。
林致远硬着头皮上前。
老教师抬了下老花镜,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
“我怎么记得年级第一是个姑娘呢?”
人的不顺,果然是从一日之晨开始。
钟意说了句“没事”,然后问,“老师怎么说?”
“告诉辅导员了,辅导员说要给你家长打电话,但是开学填的信息里你没写家长电话。”
林致远语速飞快:“辅导员让你把家长电话发过去,要不然我给你当家长吧?”
“你觉得辅导员听不出来你的声音吗?”钟意歇了气,踢着脚下的石子有气无力回答,“没事,我自己想想办法。”
读书生涯里,钟意一直都是长辈们口中最省心的小孩,钟远山和方玉莹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从来也没有参加过她的家长会,更别提惹了麻烦要打电话这种事情。
她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发了一串号码给辅导员。
谁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最后一节晚课在七点的下课铃打响,钟意称得上雀跃的走出校门。
林致远手里抓了两幅羽毛球拍,问她下课后要不要去打球。
钟意想也不想拒绝:“今天没时间,我得去机场接人。”
林致远半信半疑:“接你那神秘男友吗?你真的有男友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钟意不知道要怎么让林致远相信她有男朋友这件事,学校和社会好像就是脱轨的两个世界,她总不能在某一天指着电视采访专栏说这位全国排行榜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就是她的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