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的钟声叩响的一霎,绚烂烟火自长空升腾,“砰”的一声,靳宴舟带着戒指的那只手压住她肩膀向后倾倒,他给了她这个新年时分的第一个深吻。
月光从窗户口爬进来落在他面庞,他头顶被镀上一层浅色的光晕,那是他为爱心甘情愿戴上的枷锁。
亲吻的间隙,钟意往窗外扔去一眼,这沉沉的夜色,无边的黑暗,万家灯火里,终于添了她的一盏温情。
临睡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是那件薄薄的针织毛衣被褪下,静电劈里啪啦响了一阵,最后都吞没在无所顾忌的渴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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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前厅送来了靳老爷子亲自提的一副字,还是瘦金体的风骨,写的是“笙箫和鸣”这四个字,也算摆明他态度。
来递字帖的人还捎来了一份见面礼,是一枚价值不菲的胸针。
钟意收下,她心里揣度靳长鸣的意思,不免问,“请问靳先生现在在哪?我想亲自去道谢。”
来访的人笑了下:“钟小姐太客气了,城南有庙会,老爷一早就去了。他临走前要钟小姐别客气,只把这当作自己家就是。左右他年纪大了,往后家里的事情便不再管了。”
这话虽然是对钟意说的,但其中几层意味都是将给靳宴舟听的。
父子间不必非要做到鱼死网的境地,靳宴舟淡淡笑了一声,不卑不亢说,“明儿我让绪宁把原来那副字画带回来。”
他说的是他们刚认识不久靳长鸣送她的一副字,那时候靳长鸣洋洋洒洒写了“云泥之别”四个人,却没想到她是个一条夜路偏要走到黑的性子。
前尘往事在这时候就算化净,如今是六点钟的时刻,天边还有些云雾没拨开,薄薄附上一层暗色,靳宴舟要了件披肩盖在她身上,他们一行人往梵山走。
这一趟出行实在是意料之外,靳宴舟原先打算带她出门玩一圈,皇城脚下热闹的地方还真不少。
但钟意晚上和他说:“我们去看看阿姨吧。”
她举起手晃了晃戒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以后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是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人。”
一瞬间的心绪复杂,靳宴舟看了她一眼,他低低嗯了一声,拟定次日一早的行程。
他们踏着薄雾登上了山,出乎意料的大年初一人也多,庄严肃穆的墓园挤满了人,黄绿相间的花团装点了这儿的冷清,俗世的思念顺着香火一道传递。
正因为有爱,一个人的痕迹才永远不会被从这世间抹去。
站在生与死的一道界碑前,钟意像是有感而发,她声音沉静下来。
“除去生死,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生命里给予我爱的人。”
靳宴舟这时候勾过头来,这地方人多嘈杂,他俯下身来才听清她说话,不由多问一句,“这些人有哪些?”
他在心里兀自计较,倘若钟意一下报出太多人名,那他往后还需要多努力些,争强好胜刻在了靳大公子的本能,他势比要做她心中第一。
“有你。”
钟意抬头注视着他,这是她第一回 完全显露爱意,澄静的眼眸像融进皎皎月色,只看一眼就让人止足。
靳宴舟在这时候停下脚步,他轻声问,“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原因,你为什么喜欢我?”
若干年前她哪里能想到高高在上的靳宴舟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钟意扑哧笑出声,她仰头指了下天,满城璀璨恍若在眼前,她跌入一场浮华梦,尔后美梦成真。
“你要明白——这世界上有一束烟火是为我而放,我就死而无憾。”
原定的计划是下山,谁知道刚踏出门槛一步,靳宴舟就牵着她拾级而上。
钟意有一阵恍惚,梵山寺钟声就好像落在耳边,她仰头看高台庙宇嵌在群山含翠里,她仰头瞻望,便已感受到古刹肃穆。
“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靳宴舟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是信这个?”
正值凛冬,梵山寺的青石台阶上积了一层寒霜,他们来到不巧,这寺庙正是香火鼎盛,挤进人堆里到处都是缭绕的香灰。
法务处赠予他们三柱香,轻烟缭绕雾气,人世间的不明在佛门清净地好似被驱逐。钟意没要自己的三柱香,她已得圆满,不敢再贪心,以免镜花水月空一场。
靳宴舟这回却难得认真,他走进莲花底座的点灯处恭恭敬敬请了三柱香,朝她走过来,烟火气在他身前汇聚,他伸手,把什么东西塞进她口袋。
钟意低头去看,是一封手写信。
车马飞快的网络时代,亲笔写下的回信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