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睫毛眨了一下,有些拿不准这封信的内容。倒不是担心是惊吓,而是靳宴舟对她实在太好,东郊那片的房子转手赠送给她,她怕这里面又装着什么她承受不了的东西。
但好在这只是一封简简单单的手写信,软笔落下的字迹龙飞凤舞,却是剖开一个男人最完整的心。
她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幅画面来,不知道是哪一个深夜,他伏低案前眷写。要说天底下有什么誓言更让人觉得可信,那必然是菩萨香火面前走过一遭的虔诚。
【亲爱的钟意同学:
落笔之时,对这个称谓斟酌再三,但辗转思索还是觉得这样称呼你最为适宜。因为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任何人,也不会被社会上任何一个身份框住。
在我们相遇之初,我就觉得你像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蝴蝶,会飞向属于你的天空,而我只是你短暂停留的人间。
高台在上,佛祖在前,我心如明鉴,向你诉尽人间爱恨嗔。
既然故事的开始,是你爱恋我。
那么我想故事的结局,也应由我给你一场答案。
靳宴舟致上】
很薄的一张纸片,捏在手里却好似千斤重量。
钟意心里酸涩的一塌糊涂,她艰难地扭了下头,别过脸说,“我告诉你,不是强求你给我个答案。是当初我觉得我们不会再见了,我想要告诉你,即使这世上处处阴谋,我待你仍然是一片不假真情。”
“仅此而已。”她眼神坚定说,“暗恋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东西。”
“意意,你没认真看我的信。”靳宴舟轻笑一声,他俯下身捏住信封一角,手指着其中某一行在她耳边细细念着,“我说过,你也成我救赎。”
“曾经我以为爱是弱者的愚昧,爱让人发疯让人失去理智。我的世界没有也不该有爱,但因为你我发现爱是一种坦然向上的力量,爱才会让人往前走,而不是永远被困在原地。”
靳宴舟眼前恍惚闪过一画面,那是他们认识不久的时候。
在度假山庄,她撑着手靠在阳台上,高高兴兴敬他一杯,“祝我们都不能被过去所困扰。”
那是他头一回在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身上看见的意气宏大。
也是头一回有人用过去这个词语将他连接。
雪夜里那个纤瘦却倔强的背影,像永远不服输的小孩。在某个时刻,靳宴舟也看见过年少的自己。
所以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很久,也希望她一生顺遂。他们两个人在凛冬相遇,又与猛烈的盛夏擦肩而过,却像两团炽热的火,爱意永远明朗。
来往的过路人把目光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们这对红尘香客在这茫茫人世间,又好像罔顾一切目光。
靳宴舟反倒浑不在意,他垂手站立,姿态挺拔,不经意望着她笑,无端又显露几分懒散矜冷。
有种不融于俗世的清贵,却偏偏一字一句对她说,“意意,我想给你最好的暗恋答案。”
他眼睛里有深情万顷:“这个答案,我想用一生讲给你听。”
这世上没有不灭的灯火,却有永世的真情。
满室缭绕的烟火,文殊殿的菩萨一双慈悲目睥睨人世间,钟意在这双慈悲目里找到过往的痕迹。
她想到她和靳宴舟重逢的第一天,青松落色,霜雪满城,梵山寺的钟声清越,她恭恭敬敬请了三炷香。
金刚怒目,勿念嗔痴。可钟意总是想起靳宴舟来。他不信神佛不恋人间,指尖漫不经心夹着猩红的烟蒂,偏过头朝着她散漫的笑。
就像是一场浮华梦,长廊尽头的香火鼎盛,靳宴舟就真的那么朝着她走了过来。
“钟意。”
他头一回这么认真的喊她的名字,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眼下,语气难得的虔诚。
“神佛殿前不说假话。”
“靳宴舟钟意你。”
(正文完)
第74章
番外—1
从寺庙出来, 钟意才发现外头簌簌落了好些雪。
梵山寺周围有不少明清时候的老建筑,青灰色的屋檐覆了一整寒霜,雪落寒梅枝头末梢, 有种凌然将开的清艳感。
靳宴舟对这儿可熟,拉着她的手沿着附近经典走了一圈,细长的腊梅枝干抽出一节,上面结了指甲盖大小的花苞,被雪压住, 不低头看几乎看不见。
钟意不无惋惜说:“可惜来早了,它还没开花。”
“这有什么可惜, 初春开了花我带你来。”靳宴舟溢出一声笑, 极干脆地牵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