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急,门推开的一霎,寒风从外头席卷进来。
钟意把他常穿的那件黑色大衣捎了过去,然后沉默着看着他轮廓深邃的背影消失在不可见的阴影里。
靳宴舟最近很忙,公司的事情似乎有点儿令他焦头烂额,有些传闻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说大名鼎鼎的靳公子在为了一个女人对抗家族。
钟意听了这话淡淡笑了下,没放心上。
她哪里值得他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呢。钟意太清楚自己的份量了,也因为清楚,所以她永远守着理智的那根弦不逾矩。
变故就在这一霎,像是早就蹲点好,踏出大门的那一秒,钟意被一伙人强行拽入面包车。
昏暗不通空气的小型面包车,四面的窗户都被黑色贴纸封死,急急地驶向高速,风声在耳边呼啸,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钟意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无法感知的时间,眼睛因为长时间睁着而变得酸涩,钟意眨了下眼睛,感觉好像是一场梦,那些只会发生在警匪片里的情节,像是做梦般降临在她身上。
她问:“你们绑我做什么?”
“不是绑架,只是邀请钟小姐来做客。24小时一过,我们立刻送您回去。”
钟意该庆幸这帮人只是蒙住她的眼睛,他们对她态度倒也不算很差,绑住手扔在角落一点声音都不再有,看起来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其中有个人忽然凑过来说话:“要不我做个顺手人情,钟小姐信不信别人真心?生死关头……可有一出好戏看。”
钟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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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靳宴舟深夜赶往景泽医院,死寂一样的黑夜,医院白墙犹如鬼魅矗立,白色的砖瓦与大理石瓷砖相映,入目都是一片惨淡的白。
靳宴舟呼吸发紧,几乎是白着脸迈进去。
程绪宁在病房外头等着他:“老太太没什么事,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现在转入病房监护了。”
“靳总,您要不要吃两颗药?”
医院灯光是冷调的,笔直打下来衬得靳宴舟脸色有点苍白,暗沉的眸色翻涌,积攒着的陈年往事在这时候又闹腾起来。
他摆了下手,忍着呕吐感对程绪宁道,“你打电话家里,今天太晚没送她回去,我有点不放心。”
程绪宁应了一声,走到走廊那边小声打电话。
电话拨通,他脸色确是不好,三两个眼神看过来,最后赶紧小跑着来汇报。
“刚打电话过去了,保安说没见着钟小姐回来,我又打了电话到学校,钟小姐也不在。我叫他们发了门口的录像,钟小姐拐进旁边的胡同口人就没了影……”
靳宴舟眉心狠狠一跳,几乎用吼的语气,“那快去找啊。”
这些天他动作大,靳宴舟也能猜到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维系不了多长时间,但他没想到这一道口子,是从钟意这儿撕裂开。
话说出口,他蓦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从不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靳宴舟重重压了下眉心,强迫理智回来。
他沉下语气吩咐道:“你去联系赵西雾,我回老宅一趟。”
靳宴舟到的时候,靳长鸣正在里面喝茶。
他煮一壶荒野银针,茶杯慢慢斟着,看见靳宴舟大步流星进来,只笑笑,伸手端一盏茶给他喝。靳宴舟没有闲情逸致品这一壶茶。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靳长鸣道,“过来陪我下一局。”
靳宴舟站着没动,他思绪转得飞快,褪下腕间的沉香珠,掂在手里往桌上磕了磕,摆出一副谈判的语气。
“要什么条件,您先提。”
靳长鸣感到好笑:“我们是父子,又不是生意伙伴。”
“一局也不下?”靳长鸣笑了下,把棋子扔回去,“宴舟,你失态了。”
靳宴舟冷冷笑了声:“我不知道父亲做这些是什么意义,但我想,无论如何你不该动她。这行为太卑劣,太可耻。”
“和商人谈高尚,不觉得有点可笑吗?”靳长鸣笑了下,眼下皱纹堆出岁月的痕迹,他脸上依稀可见少年时的风采,如今沉却了岁月的儒雅。
“我说实话,你是我最属意的儿子。沉静、理智,永远纵览大局。但我总不放心把大权交给你,你身上缺了点野心和欲望——往上走的欲望。”靳宴舟唇角勾了下,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笑的散漫,又带了点自嘲的意味,微挑的眼尾扫着厅堂外的院子,视线冷冷清清,踏着好多人的命坐到这个位子,他实在想不出理由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