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去接公主和太子,她早就不需要跪了,但今日她偷偷溜进了佛堂,要给母后祈愿,为此她作业抄了一夜的经书,不知道是谁教她的,又或者她从哪里看到的。
公主殿下聪慧异常,可抄经对她来说还是过于难了些,昨日她抄完,徐衍偷偷看了一眼,许多字都写得很吃力。
她写了一大半就睡着了,剩下的一小半是太子殿下抄完的。
如此拼就了一整卷,今日去佛堂烧了,两个小殿下露出了些微放松的神情,好像努力做成了一件大事,相信佛祖会保佑母后的。
徐衍带着侍卫过去的时候,两个小殿下还在跪着,瞧见他才又拜了拜,从蒲团上起身走出来,见了他便问:“今日父皇许我们见母后吗?”
徐衍心想,陛下已经顾不得两个小殿下了,但看着两个殿下的神情,他只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娘娘睡着了,陛下陪着娘娘已经歇息了,今日怕是见不成了。”
阿鲤和夭夭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呢喃:“我们给母后祈愿了,母后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了。”
整个后宫被一种淡淡的紧绷和阴霾笼罩着,所有人都变得安静且小心翼翼。
大家再次意识到,娘娘才是这座皇城的主心骨,她不好了,一切都不好了。
陛下尤其不好。
他今日里出神许久,突然召见了工部的人,要他们尽快把皇陵修建出来。
然后他召见了宁王,问他,他的儿子和女儿,到底谁堪为君。
又召见了几位大臣,问了同样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立马明白了些什么,纷纷跪地恳求陛下三思。
李文澈甚至劝他,“皇兄,且不说历代没有皇太女的先例,便是如今有了,你让阿鲤如何自处?日后更难保兄妹二人生出嫌隙。”
李文翾只是平静道:“在其位,却无可谋政之德,只会更加痛苦。”
之后不久,陛下封了懿安公主为皇太女。
朝中激烈的反对持续了半月有余,甚至有谏臣在朝会上撞柱死谏,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文翾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道前朝末帝庸碌无为,一心只爱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终日懒怠朝政,郁郁寡欢,而他的皇长姐却是个十分有政治才能的公主,多次力挽狂澜,才使得她这个皇弟安稳坐了十七年的帝位,可最终还是没能摆脱灭亡的命运。
当初他们的父亲也曾试图改立长女为皇太女,然而因着种种阻拦,未能如愿。
“可太子和公主殿下尚且年幼,陛下何须操之过急。”
“正是年幼,才免生龃龉。”李文翾态度坚决。
这件事,便如此定下了。
虽则所有人都不大认同,但好歹暂时是没人再说什么了。
就连相思都骂他:“我知道阿兄秉正无私,并不偏爱谁,只是觉得夭夭更合适做这个储君,可你也要替她想想,这条路,何其艰难。”
李文翾疲倦地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别动怒,算孤求你了。孤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各方面都比阿鲤要强些,虽说有时鲁莽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可毕竟年幼,总是能教导的,那份野心和魄力,却是难得的。若她来日抱负不得施展,未必会更自在。如何选都可能是错的,孤只是做了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
相思明白,她只是……她也说不上来怎么,只是觉得心疼,“我怕是看不到她长大了。”
她近日里总是昏昏欲睡,身上像是压了万斤重的石头,她总觉得自己,恐怕要到尽头了。
她不想他难过,于是故意逗他:“阿兄以后要记得我,一直记得,不许忘了。”
他不喜欢听她让他保重的话,她希望这样说,能让他好受些。
李文翾却沉默不说话。
“也不要喜欢别人,不要给阿鲤和夭夭找继母,若你非要……非要找,至少不要把孩子给她养,也不要叫她母亲,他们的母亲,只能是我。”相思本是为了安慰他,说到最后,却觉得真的有些恨。
那恨带着几分遗憾和不甘。
真的是,不甘心。
李文翾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悲伤地看着她。
相思有些累了,不住地大口喘着气,她最近总觉得,自己怕是哪天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其实那样也好,能免去许多痛苦。
“我若不在了,阿兄会为了我哭吗?”相思想一想,竟觉得有些荒唐,于是摇摇头,“阿兄都没怎么掉过眼泪,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哭一场吧!不过不要伤心太久,阿鲤和夭夭也会悲伤的,你要照顾好他们,我为了生下他们,真的很辛苦的,差点就没命了,你欠我一条命,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