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言讥讽一笑,眸色里的暖意褪去,只余些孤傲薄冷,“便是我一辈子不娶妻,也绝不让这般刁蛮的女子进门。”
说罢,也不去管胡嬷嬷面如土色般的脸庞,转身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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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国公府内。
花厅里正摆着一架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插屏前安着一座紫檀木的海棠刺绣落地罩,堪堪遮住陷在红木嵌螺扶手椅里的美人婀娜的身姿。
胡氏正坐在那美人的对侧,笑吟吟地与她商论着珍宝阁里时兴的珠宝钗环。
卢静幽也言笑晏晏地与胡氏说话,往日里的骄矜纵蛮不翼而飞,只剩下些刻意扮出来的柔善温顺。
胡氏倒是不在意卢静幽私底下的品行如何,只在意她肯不肯在“未来婆母”面前收敛性子,做个明事理的长媳冢妇。
如今瞧来,这卢氏女非但生的美艳无比,还肯放低身段奉承胡氏,再兼她外祖家乃是金陵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这桩婚事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可惜胡氏如此瞧得中卢静幽,可叶谨言却连面也不肯露,丝毫不给卢氏女半分面子。
胡氏边与卢静幽说笑,边望着花厅侧边的回廊道,焦急着等待叶谨言的现身。
可等到了天色昏暗,日落西沉时,叶谨言却仍是未曾现身。
卢静幽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了,可因她着实心悦英武俊朗的叶谨言,便只得在胡氏跟前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说:“世子定是忙于公务,静幽明白。”
胡氏也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歉疚之色,并从皓腕上褪下了个白玉镯子,当做给卢静幽的见面礼。
再说笑一阵后,胡氏便让胡嬷嬷将卢静幽送出了叶国公府,目送着她登上卢府的马车,行到瞧不见的转弯角,这才迈步回府。
一回花厅,被气了个够呛的胡氏便冷声问:“谨言又去了素园?”
胡嬷嬷觑了眼胡氏冷若冰霜的面色,便小心翼翼地回道:“太太息怒,如今世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那王氏女又是他头一个女人,自然情热几分。”
话音一落。
胡氏已恼怒地将手里的那套玉窑杯盏砸了个粉碎,美眸里掠过些翻涌着的怒意。
她道:“好不容易解决了那狐狸精,却又来了个王氏女。早知如此就该让她烂死在教坊司才是。”
胡氏这一怒让伺候的丫鬟们俱都胆战心惊了起来,唯独胡嬷嬷敢上前替胡氏顺顺气,再说几句抚慰她的话语。
“那王氏女乃是罪臣之后,比咱们府里的那个还要再不堪几分,太太随意动动手指,便能让她消失在世子眼前。”
此番话才算是捋平了胡氏心里的焦躁与愤懑。
她沉吟了片刻,终是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只道:“过两日的鹿鸣之宴,让景言带她去散散心吧。”
“我不想害了那孩子的性命,可景言如此违逆我的话语。”
“她便不该再留在景言身边碍眼了。”
第20章 她的生辰
经了胡嬷嬷的打岔,叶谨言的心情也落到了谷底,梧桐在一侧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
途径珍宝阁时,灵机一闪,只笑吟吟地说道:“爷,小夫人的妆奁盒里过分素净了些,您可要给她买些首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叶谨言立时便止住了步子,目光望向那宾客络绎不绝的珍宝阁,不由得忆起了素园那个乖顺宁静的娇人儿。
蹙起的剑眉舒展了几分,烦躁的心绪也沉稳了大半。
叶谨言听见自己心内渐渐扬高的声量,催着他迈着步伐走入了珍宝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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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霜儿的生辰。
往年里庞氏总会去厨灶上亲手为霜儿做一桌菜肴,而霜儿的父亲王同知也会费尽心思地替霜儿寻些珍奇讨巧的小摆件。
父母双亲总要热热闹闹地替霜儿办一场生辰宴。
可如今父母皆身陷囹圄,霜儿也被囿于这一宅素园之中,非故不得外出,只生怕外人发觉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来。
幸而她如何还能陪在心上人左右,这也是她心内所剩无多的慰藉。
曾几何时,王家还未曾遭劫时,霜儿刚刚定下与叶谨言的婚事,两家人相约着齐逛元宵灯节。
说是两家人一齐出游,可庞氏却与胡氏极有默契地躲在了高阁之上,只催促着叶谨言与霜儿去领略元宵灯节的热闹。
那日鹊仙桥上人流如织,漫天的绚烂宴会,街道巷尾各处皆高悬着彩色的灯盏与纸鸢,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正与明艳少女相携而来。
周围的喧闹之声如潮水般向霜儿袭来,迫得她听不真切叶谨言的话语,便只得朝他走近了一步。
也正是因这一步,让霜儿瞥见了叶谨言漆色眸底里映衬着的璨亮灯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