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怎么做?
时宴茫然四顾,目光最终落在庭院中央那抹身影身上。
心中似有不甘心,分明最在意的东西就在眼前,马上,他就能跟时宴有一场真正的婚礼,他们会成亲,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会护着她,听她说各种古怪陆离的想法。
可他的自傲在最后关头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不该一时心软留德妃一条性命。
他不甘心,腹部被刺了数不清多少刀,冰冷的黑夜被熊熊大火照得通亮,可他似乎没了知觉,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痛,耳旁的厮杀声和风声都逐渐隐去,世上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他会死吗?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画面始终只有一个人,高兴的,安静的,难过的,乖巧的,全都是她一个人。他舍不得,明明还没有开始属于他们的生活,怎么就要结束了?
昏沉沉间,他仿佛听见了那道温柔软儒的声音,少女提着裙子满心欢喜地朝他跑过来,高兴地喊他殿下。
时宴有些泪眼模糊,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德妃缓缓走上前,从剑士手中夺过剑架在时宴的脖子上,冷冷开口:“双相令在哪?交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双相令,又是双相令。
时宴抱着宋誉,又不敢太用力,他过于脆弱,好像轻微一碰就要碎掉一般,发丝上还倘着鲜血,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冰雪被热血融化,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地面俨如流淌着一条红色的溪河。
宋誉哂笑,缓缓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说:“娘娘算盘着实打错了,这名女子于我而言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趁新鲜感还在尚能逗乐解闷,腻了便弃之如敝履,还当真以为有什么情深意重在里面么?你杀一个百个这样的她,本王都不会眨一下眼。”
时宴抱着他的肩,手上是黏腻的血液,她懂他是在说反话,想让德妃信她不过一无关紧要之人,这样就威胁不到宋誉,也许还能留她一线生机。
可她的心还是一阵阵抽搐,痛,锥心刺骨的痛。痛到极致便能将心底的寂寞悉数驱散,清晰的痛觉将心底的空荡填满。
“不、不是这样的……”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几乎哑了嗓子,长着嘴,声音干涩又难听,似乎是从两张紧贴在一起的磨砂纸中间挤出来的那般。
宋誉目光寒凉,眼神里透着不可化解的厌恶:“她于我而言,不过一只野猫野狗,拿她威胁我同双相令比,未免太高估她,这女子轻贱不值一提,娘娘这回真的算错筹码了。”
时宴喉咙哽动着,死咬下唇,使出最大力气才压制住心底腾出的崩溃。
她费力呼吸,心脏似乎要剖开胸膛跳出来,她感受着宋誉的身体在发抖,他的身体仍然柔软而温暖,可说出的话怎么会这么冰冷又令人这么绝望。
直到临死前,他违背内心的旨意也希望她活着,只因为她说过,活着就有无限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这悲催备受打压的一生,从来没有给过时宴像样的东西,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就替她争取生命的延续,让她心怀希望地活下去,无忧无虑地活着。
时宴已经万念俱灰到麻木了,她放下宋誉,回身在德妃面前跪了下来,双手伏地,一字一句,字字清晰诚恳,说:“时宴身份低微,于睿王而言无足轻重,不足挂齿,如今睿王大势已去,时宴没了依靠,便如雨打浮萍,望德妃大发慈悲,明察秋毫,放过我等无辜之辈。”
德妃疑云满腹:“本宫听说你二人曾在冷宫相伴数年,又传你们之间亲昵无间,他对你更是爱护有加,怎么会是如此薄情寡义之结果?”
“既是薄情寡义,亲昵无间爱护有加便也不过热情上头,如今死生威胁面前,谁还在意过去那点少得可怜的温存?”
时宴声音没有太大起伏,依稀只能听出几分诚恳来。
德妃同王岳对视一眼,不悦道:“叫你办事怎么办的?”
“回娘娘,这......传言说睿王同她情谊深厚传得有模有样,不像假的啊。”
时宴继续说:“只是睿王此人看似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可他与晋王关系匪浅,小时候两人一起读书玩耍,到了如今更是真心实意,娘娘若是想要双相令,何不先留他性命,好日后找晋王在其面前有个对峙?”
德妃正在犹豫不定,恰时,府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德妃面色一惊,那些剑士齐齐举剑对外,熟悉的蓝影冲了进来,王岳立马召集剑士应对来敌。
时宴总算松了一口气,重新凑到宋誉面前紧紧环住他的身体,嗓音在发抖:“你方才说的话让我很伤心,不过我现在不跟你计较,晋王来救咱们了,你要支撑住,等你好起来我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