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等宋旭转身,方才那温顺的笑容倏地就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笑里藏刀,慈悲面铁石心,在宋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除却宋誉,时宴脑海中想不到第二个比他还称这两个形容之人。
原著中毕竟以唐梦的视角展开,略过了对今晚的描述,而明早的诵经大概就是类似于学生时代的晨读早课,而据万佛节最终的描述来看,今日宋旭信誓旦旦保证宋誉一定有资格参加万佛节仪式,成为接受朝拜的参仪人之一,可事实是那一天宋誉并未现身于仪式之上。
原因无他,宋旭单纯善良,最得元景帝的喜爱,所以在他的认知中宋誉做出这般成绩一定能赢得元景帝的喜爱和注意,可真实情况却截然相反,对于功劳,元景帝自然不吝赏赐,可除了财物上的赏赐,元景帝给不了宋誉任何一样东西。
包括兵权,包括领地,还有父爱。
这边是为何宋誉忽然冷下脸的原因之一。他正是认清了元景帝堤防他冷落他这一点,所以当听见宋旭如此自信地告诉他,他们的父皇是一个多么公正博爱之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立了功就能得到重视,自己过去受到的冷落只不过是因为元景帝还没有发现他的能力罢了。
他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却始终得不到一丝怜爱,而宋旭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元景帝就对他关爱有加。
所有皇子中,晋王最悠然又最受宠这一事何人不知?
时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无力地咽了回去,最终还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若是宋旭跟宋琸一样是个坏透了的种子那倒也罢,起码宋誉还有理由去记恨他以同样的甚至更狠厉的手段去折磨报复他,可宋旭偏偏毫无私心别无他求,只守着心中那一片小小的净土。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明显感觉到宋誉对宋旭的敌意放下了许多,可就在刚刚,看到宋誉的神情后,曾经那种不安感又浮上了心头。
解下衣带,衣衫落地,时宴任由自己浸泡在热水中,水面掩过鼻子,窒息感铺天盖地朝她袭来,黑暗中,她似乎听见隔壁瓷盏碎裂的声音。
这夜,屋外忽然刮起狂风,淅淅沥沥的雨滴愈下愈大,雨中牡丹脆弱地颤抖着,在狂风暴雨中,几朵残香嵌入黄泥之中,透着着一股惋惜残败之美。
次日清晨,下着小雨,雨水自屋檐滚落成线,重重拍打在木质地板上,溅起的水花又落在地下的青石板上,发出悦耳的哒哒声。
时宴推开门,正巧遇到同样刚出门的宋誉。
她不留痕迹地扫过一眼他的手,果然上面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殿下,早。”
“你今日起得这般早?”宋誉面露诧异。
“嗯,殿下是要去听诵经?”
他点点头,“要一起去么?”
“好啊。”时宴一口应下。
去往法堂的路上,二人偶遇早起的小僧人。
宋誉双手合十,恭敬弯腰行礼,问:“这位小师父,请问诵经的法堂该怎么走?”
小僧人指着最显眼的一处建筑,说:“沿着回廊一直走,尽头便是。”
二人朝其道过谢,并肩走在长长的回廊上,一路无言,细雨泠然,冷风穿廊,吹动二人的衣角轻轻摇摆。
宋誉突然开口:“入秋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同今天的天气倒是很适配。
“是的,气温降下来了。”时宴点头。
“咱们到了。”
越过高高的门槛,宋旭盘腿而坐,朝门口的二人招手。
在一旁的还有唐梦。
宋誉轻声对她说:“过去吧。”
“好。”
二人在宋旭和唐梦身后以同样的姿势坐了下来,宋旭跟他随意扯了几句,无非就是“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反悔不来呢”等这类感慨庆幸的话。
“师叔来了,师叔来了。”
周围熙熙攘攘的小僧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
时宴放平心态,抬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就怔住了。
第54章 因爱生束缚【二更】
莲衣?
居然是莲衣?
时宴又惊又喜的同时, 一阵忧心也浮上心头。
原来住持口中那个虽然平日散漫惯了但关键时刻却又靠得住的弟子指的正是莲衣。
与其他光溜着脑袋的小僧人们不同,莲衣就算在寺庙中也从不穿缦衣或袈裟,而是一袭青衫, 三千鸦丝被一个玉冠挽起箍住。他一手拿经文,一手握佛珠,看上去正经又很不正经, 温润含笑的模样更像凡间哪家权贵家贪玩逃出来的贵公子。
难怪寺庙中其他弟子会对他心生不满, 一来是因为他肆无忌惮不将规矩放在眼里,另一方面是尽管如此,他的造诣却是他们远远企及不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住持不用亲自主持诵经, 让莲衣来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