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安抬头,一字一句地说:“哪怕从此我们不能结为夫妻。”
卫云律瞠目结舌,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竟如此肆意妄为!”
赵时安苦笑一声,对他道:“穆姐姐你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吗?她一向不稀罕别人递到她面前的东西,要什么都是自己去争来。你有没有想过,若她还活着,若吴国没有灭国,她也是一国之主,万人之上。”
卫云律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惊得无话可说,最后只是狠狠一甩袖子,“罢了!你才是这新燕的主子!我又能劝什么?行事千万注意分寸!明日上朝,看你拿那几个老家伙怎么办!我词不会站出来为你说话!”
赵时安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亲手倒了安神茶走下台阶递给他,“卫叔不必替我担心,明日我不上朝,也落个清净。这是张忻使太医新给我配的安神茶,尝尝?”
卫云律接过茶盏,“谁担心你!”他浅尝了一口还有些烫口的茶,入口带着甘甜,是这小子的口味。
赵时安转身坐回去,道:“今夜同我一道用膳吧,我叫人做炙羊肉,是西北那边的做法,你肯定喜欢。袁相……辛苦袁相替我拦着那些老家伙,明日我便叫张忻送些刚出窖的女儿红给他。”
卫云律应了,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给我府上也送些,还是宫里的酒酿的好。”
赵时安失笑:“知道了,卫叔。你若没事,来帮我看看折子?”
卫云律听了这话,将茶碗搁下,拱起手行了个敷衍的礼,“臣想起今日得去校场看看那些兔崽子有没有偷懒,便不打扰陛下了。臣夜里再来。”
说完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恰巧张忻送完人参回来,卫云律便吩咐他晚上要跟卫太尉对饮,叫御膳房做炙羊肉,和一些清口小菜,再开一坛女儿红下酒,就摆在清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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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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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幽香随风一阵阵送入凉亭中,赵时安叫张忻沏了一壶解腻的花茶,摆了棋盘自己跟自己对弈。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下棋的人明显有些漫不经心。他今日未上朝,谁也不见,就是躲个清净。
昨夜吃肉又下酒,跟卫云律一起谈天说地难免放纵一回,喝得有些多,睡前便早有醉意。
西北新来的厨子炙羊肉做得外酥里嫩,没有一丝羊膻味,香料放得极足,配着女儿红恰到好处,但今晨起来便觉得胃里有些油腻了。
花茶接连喝了几盏,仍未有多少缓解。午时赵时安还是叫御膳房做了解腻的菜色,半点荤腥都未沾。
下午他难得有兴致,在凉亭摆了笔墨纸砚,打算就画这湖中的各色莲花,湖对岸的翠绿芭蕉和朱红的宫墙。
他提笔刚蘸了墨,便听见张忻带着慌乱的声音传来:“陛下!王御史突发心疾!恰巧袁相在御史府上做客,便差人来宫里请太医!”
赵时安手腕一抖,连刚铺好的宣纸上留下一滴墨点都顾不得,“你亲自带王太医去一趟御史府!”
张忻匆匆应下便行了礼去太医院。
赵时安琢磨几瞬,叫住他:“叫王太医和他女儿王兰同去!朕随后便到!”
张忻诧异地留了一肚子疑问,不明白为何要叫上新入太医院,没什么资历的女官,更不明白为何陛下还要亲自出宫去一个老臣府上。若真是看重某位臣子,大多都是赏赐些珍稀药材,补品就罢了。
但他也明白此时并不是发问的好时机,人命关天,张忻转头便去了太医院。
王太医提着小药箱,听到张总管说带上自己女儿的时候,惊诧不比张忻少半分。
王兰正跟在父亲身边捣药,穿着一身医官官服,头发都束进帽子里,未施粉黛,面容清丽,只简单描了眉。她听了张总管的传话,从容不迫地拿起自己的药箱,跟着张总管疾步往外走,路过自己还在愣神的父亲时,还催了一句:“大人还是快些吧,救人要紧。”
王太医这才拍了把脑袋跟着前面二人走了出去,心里惭愧万分。张忻找了马车送他们出宫,父女俩共乘一辆车,张忻单独乘一辆。
事出紧急,马车跑起来便很快,王太医还沉浸在愧疚中无法自拔。马车起步时,他没注意扶好,身体往前倾斜,差点便要扑到,却被自己的女儿一把扶住。
王兰将父亲扶好,淡声道:“父亲小心。”
王太医将身子摆正,这才分神来看自己这个女儿。她穿一身剪裁合体的官服,侧脸是与年纪不符的淡然。
王兰从小便痴迷医术,长大以后更是想要行医救人,但当今少有女子当大夫的先例。王太医还可惜过,若她生为男子,便能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不可多得的学医之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