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好不容易能重新聚在一起,这些都不是多大的事情。
纪时安只是没想到,她会让他感到烦。
顾晏恒烦她。
纪时安被他一句话打蒙在原地,唇线逐渐绷直,一脸空白地定在原地。
她脑子里下意识地重复着刚才听到了那句话。
——没想跟她闹什么,只是现在不想看到她,看到就烦。
冷淡的低音下带着明显的不耐。
以她对顾晏恒的熟悉程度,纪时安就算没有看到他说这句话的表情,也猜得到他说这句话的模样。
纪时安觉得顾晏恒这句话像是在她身上按下了一个开启按钮,轻而易举就让她把从昨天开始努力压着的各种混合的情绪开了一个口子,像是趁她不注意豁然在她胸口的不知道哪个地方撕了一条裂缝,所有释放的情绪都争先恐后地一股脑开始往上涌,不由分说地漫过大脑和胸腔,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想了一晚上怎么跟这个人说上话的自己像个笑话。
任庭:“怎么下来了,时安?”
话音落地。
背坐着的男人整个人似乎一滞,连脊背都僵硬了一瞬。
纪时安被那股气堵得难受,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摆了摆手示意你们继续,然后转身走开。
只是脚下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下一瞬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拉住了。
纪时安没回头看,只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她刚想出声让他放手。
那道一直冰冷寡淡的声音,这会儿像是终于染了几分温度,嗓音低沉。
沉默了两秒。
顾晏恒在身后很轻地开口:“...是我说错话了。”
第23章 薄唇
◎一个极度占有欲的姿势低头亲吻。◎
酒吧里聊天说话声四起, 混合着歌声四周氛围显得一片热闹。
顾晏恒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没从刚才“看到就烦”的状态里完全出来,他眉头还微微蹙着,除了眼底在短暂的瞬间罕见地闪过几分几乎称得上失措的情绪之外, 神情其实谈不上什么变化。
语气倒是难得温柔。
不过此刻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顾晏恒认了错。
在一旁的任庭听到这句话, 惊讶得表情管理甚至一时都没控制住,双眼诧异地睁大了几分。
他和顾晏恒认识最早,两个人一直玩到大,中间因为任庭回海市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不到一年,顾晏恒家便也搬到了海市。认识纪时安向瑶她们几个还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所以在他们这个人中,任庭多认识顾晏恒那么几年, 有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任庭可以说是最了解顾晏恒的人。
顾晏恒这个人性格确实冷漠, 虽然家境优渥,骨子里带着从小到大被管束得很好的教养,但因为脾气一般, 加上又不是什么擅长忍气吞声的人,所以大多时候会显得难以接近, 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偏偏他又很聪明, 很多时候都是有道理的那一方, 理性得过分, 似乎任何错误在他眼里都是感性的偏差, 而这种偏差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顾晏恒不会承认自己坚持的做法有什么错的地方,要是错的, 他就不会去做了。
他也不屑于争论, 无论是被质疑还是不理解, 他顶多就是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赖得多说,连多解释两句的耐心都没有。
除非他愿意,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冷漠、高傲又自负。
对于这样的评价他自己也没否定过,很不以为意。
顾晏恒的人生字典里好像就没有“认错”这样的字眼。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任庭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
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顾晏恒难得的服软绝对是很有用的东西。
但现在的情况,不好说。
任庭无声叹气,看向纪时安。
纪时安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手腕还在顾晏恒手里,听到身后顾晏恒说出的这句话时想要挣脱的动作顿了一下,双唇的线条还紧绷着,但神情明显松怔了几分。
她跟顾晏恒两个人这么多年大吵小吵没少过,那会儿两个人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倔得要死,压根不知道低头两个字怎么写,有时候冷战起来三天五天也不是没有过的。
就算是真的想要退一步,也从来不会明说,求和的方式恨不得拐过半个地球再迂回回来。
或者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重新找到对方就算过了。
印象里,这是顾晏恒第一次这么主动跟谁低头。
纪时安本来很生气的。
听到顾晏恒说看到她烦的那瞬间气得脑瓜子都在嗡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听见他低声下气地道歉,特别温柔地说,是他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