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安短暂地意外过后,胸腔里的怒气好像又因为这句话被按下了一个开关,轻而易举地被激起来,又轻而易举地渐渐消散,那股裹成一团的情绪也分明起来。
就剩下委屈了。
她觉得非常委屈。
委屈得鼻梁发酸。
纪时安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飞快地擦了擦眼尾,她很轻地咳了咳,压下鼻音。
她垂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然后说:“放手。”
纪时安没回头,所以也不知道身后的顾晏恒此刻是什么表情。
只是这句话落地之后,手腕上的力道不仅没松,似乎还更重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挺狼狈的,连分手的时候都没哭呢,怎么总在看到这人的时候忍不住。
还要被他冷冷地说烦。
凭什么,这很不公平。
“你以为我看到你就很......”
你以为我看到你就很高兴吗。
话音到这,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咬住了唇,生硬地将最后几个字截断,没说出来。
但顾晏恒显然明白她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时安心头一跳,刚想回头,手腕上的力道陡然一松。
顾晏恒一句话都没说,放开了她。
纪时安回头的动作也就此停住,她皱着的眉头无意识紧了紧,但又很快松开了。
垂眸收回视线,没再管身后,脚下一刻不停地走开了。
纪时安上了二楼的卡座,在向瑶对面坐下,一句话没说,拎起桌面上剩下的半瓶酒给自己倒满,然后吨吨吨就开始喝。
向瑶一直坐在二楼卡座的位置,也就目睹了几分钟前楼下吧台发生的事。
她刚才特意没跟着下去凑热闹,就是想给这俩人单独说话的机会,谁知道就见纪时安刚到旁边一句话都还没开口呢,转身就要走了。
不用猜,向瑶也看得出来,她肯定是听到顾晏恒说了什么。
纪时安虽然有些娇气的小习惯,但向瑶了解她,她无论是发脾气也好,伤心也好,来得快去得也快。成为医生之后情绪的调节能力就更强了,就像跟刚跟赵砚分了手,难受但不不至于萎靡不振,最多是喝点酒睡一觉,让这件事对自己情绪的影响尽快过去,降低到最小。
就连她也很少看到纪时安哭的。
第一次见到她哭是在三年前,知道顾晏恒一声招呼不打就去了英国的那天。
第二次是现在。
小姑娘一边喝酒一边红着眼,仰头的时候眼泪没控制住从眼角掉下来,只有一滴,也很快被她擦掉了。
向瑶不由看了眼楼下吧台的位置。
灯光很暗,吧台那儿的男人这会儿整个人完全匿在了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这会儿已经没再继续喝酒,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了根烟,一点猩红在黑暗里燃着,整个人有种颓废的冷感。
看着就不好接近。
就这么两分钟,周围几个桌的女人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往那儿撇,很快一个穿着短裙的性感女人端着酒杯踩着高跟鞋就到了跟前。
女人说了句什么。
坐着的男人一开始置若罔闻一般,连余光都没分出来一下,然而对方并没有气馁,端着酒杯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又说了两句什么。
向瑶意外地挑了下眉,胆子还挺大的。
她还没收回视线,那边顾晏恒随着女人的靠近像是才意识到有这么个人似的,皱着眉一脸不耐地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他说的话并不复杂,向瑶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看懂了,他说的是“走开”。
这人情绪好的时候都难得有两句好话,更不要说现在,一脸冷漠,就差没把心情很差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说的话实在是毫不客气。
收回视线,向瑶下意识去看纪时安,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正看着楼下的情况。
此刻已经一言不发地将刚才那一幕收在眼底。
向瑶出声叫她:“时安...”
“他居然......”
纪时安像是不解,眉头皱得紧紧的,她这会儿明显酒意有点上来了,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死死盯着吧台的位置,很不满意地说:“还有心情在那儿沾花惹草呢?”
“......”
向瑶也不好说顾晏恒看起来明显没那心情,但无论如何她肯定是无条件站在自己闺蜜这边的,更不要说现在现在纪时安已经成了半个醉鬼,根本不可能跟她讲道理的情况下。
“就是,”于是向瑶说:“你说他没事顶着张脸坐那可不是沾花惹草吗,真不是东西!”
这话让纪时安感到了几分满意,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抓桌上的酒瓶。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桌上那大瓶酒已经被她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