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粤樟对于众人相继前来看望他这件事情并不是十分领情。
他微微昂着下巴:“我没事儿,哪能劳烦你们一个个都颠颠的过来瞧我。”
苏媚晓得,孟粤樟做学问做了大半辈子,为人最是清傲。
但是若说他这一辈子最自得的事情,并非是学问上成就,而是身为人师,得桃李万千。
如今晚年,眼看便要退休,竟被自己的学生污蔑,仅此不说,又被学校停职,闲赋在家。
说心中没有郁气那定然是假的。
只是一生要强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和痛苦。
在场人都懂他的坚持,但唯有唐铭这损友不怎么在乎他顽强维持的体面:“得了吧,人都快不要你了还没事儿,常言道人走茶凉,你看现在也就我们几个人还惦记你,实在是晚景凄凉。”
要说唐铭这张嘴,确实是不怎么好听好看。
换成别人定时要与他恼的,但偏偏他说的是与他争了大半辈子的孟粤樟,对他这幅毒嘴早已竖起了铜墙铁壁。
恼自然还是恼的,但更多是与之相斗的意气。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让你来了,我有徒弟在,谁稀罕你这老匹夫!”
“免费的好戏不看,这也不是我的作风啊,你以为我真关心你。”
孟粤樟到底是因为这事被影响,少了份心气,很快在于唐铭的这份言斗中败下阵来。
师母显然见惯了这幅场景,在一旁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你们两人啊,吵了半辈子,当着小辈也不觉害臊,今日难得聚齐了这么多人,晚上我做上一桌好菜,便都不要走了。”
“好啊,许久没吃师母做的菜了。”
“只有你师母做的菜对你胃口。”戚眉在一旁道。
“哪有,我妈做的菜也好吃。”
她们三个一唱一和的打岔,孟粤樟和唐铭自然不好吵下去,反而揶揄起他们:“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诚然不错啊。”
一番笑闹后,孟粤樟的情绪也缓和不少,他主动提起:“校方的处理方式也合乎情理,此事毕竟对学校产生了负面影响,何况事情一出,学校便发了通告,言语之间对我多有维护,我并无不满,只不过教了那么多年书,到最后反被自己的学生污蔑,是我为人师表的失败。”
苏媚没说话,学校的回应究竟是不是对孟粤樟的维护她不愿妄下定论。
但若是真的维护,孟粤樟此时怎会在家。
显然孟粤樟也并非是想不到这些的,但是他自二十几岁,尚且年少时便在临大教学,对于临大的感情并不寻常,决然不会说临大半分错处的。
第21章 观往事
诚然学校选择这般的解决方式也算不上是错,但却多少有些凉薄了。
至少是寒了如苏朝哲这般在学校执教多年老教授的心。
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不过:“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局面,也是小人作梗。”
苏朝哲口中的这个小人并非是藏在背后煽风点火,造谣生事的那位,而是一位在众人眼中同样算得上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孟粤樟这般的性格,年轻时便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年纪渐长,脾气也随着学问升了好大一截。
唐铭便常常说道他:如今能混到这般地位,得多亏了命中贵人多,就他这般脾性,有如今的光景,当真是鸿运当头。
这不,稳稳当当的走了大半辈子,一着不慎跌进了阴沟里。
说起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与孟粤樟之间的恩怨便要追溯数十年了。
这位教授名为季敦,二十年前,孟粤樟不过而立的年纪,性格暴烈,见不得汲汲营营之事。
他认为搞学问的自然是要安安稳稳,一心一意,但是这位季敦教授则是被职称,虚名冲昏了脑袋。
当年学校职称晋升,孟粤樟和季敦的条件都是达到标准的,两相比较,学校难以取舍。
又恰巧两人手中都有将要发表的论文。
因此学校便决定以此论文决胜负。
三十多岁的教授,这在任何时代来说都是令人惊叹的成就。
季敦自然是势在必得,但偏偏论文撰写过程中寸步难行,眼看时间逼近便动了些歪心思,将主意打到了孟粤樟的论文上。
他偷了论文,又抢先发表,一时之间孟粤樟成了抄袭的那个人。
但孟粤樟论文撰写过程中曾与不少人讨论钻研,留下了大量的书面证据,季敦最后也并未得逞。
文化人做出抄袭这种事情,他便不可能再有好的名声。
但季敦有位好舅舅,他的这位舅舅也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孟粤樟众多伯乐中的一个,有他出面,孟粤樟也并未把此事大肆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