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胸口密布的伤痕便尽数袒露了出来。
元笑反应极快,瞬间便将衣襟拢了回去,不让人看。但仅仅一眼的工夫,元沧澜也瞥见了一个显眼的烙痕。
那烙痕上的字……
他不敢相信似的,试图再看一眼,元笑却跪伏躬身,捏紧了衣襟,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他看上一眼了。
元笑的头脑转得飞快,正想着合适的缘由,却不料元无忧已然明白元沧澜看到了什么,开口承认:“是我烙的。”
“无忧!”元笑甚是焦急,低着声音阻止她。
元沧澜却已经明白了很多。
元沧澜脸色铁青,看着元无忧,沉沉地开了口。
“元无忧,跪下。”
元无忧二话不说,从床上下去,直接跪在了床前。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干脆利落不耍赖地受罚。甚至元沧澜过去其实根本也没罚过她,最多禁一禁她的足,只是她平素连禁足都要大发脾气赖上一赖。
如今,她却直截了当地跪在了地上。
“无忧!”元笑想拦她,又看着元沧澜,自知拦她不住。
他心里难受坏了,左右为难,只好自己也跪在了元无忧的身侧,同时急急地解释:“师父,与无忧无关,皆怨我故意欺瞒于她!无忧被我肆意哄骗,始终蒙在鼓中,她才是受害的那个。”
其实,不需元笑解释,元沧澜也大概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若是元笑担下了全部罪责,元无忧为何会对此无动于衷?他可没有把她养成这样的孩子。
除非,连她都以为是元笑做错了,甚至因何误会而恨他入骨,才会如此放任。
事实上,她显然正式如此,甚至能够恨到将对待牲畜的手段使在情同手足之人的身上!
“你错在哪儿?”元沧澜沉沉地发问。
“错在不信任笑笑。”元无忧答道。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倒是明白。”元沧澜看着她,“元无忧,我问你,若是你同元笑说了同样的谎话,将害人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他可会信你?”
“必定不会。”
“我再问你,哪怕铁证如山,他信了你的谎言,他可会因此动你一根手指?”
“……绝对不会。”
“那么你呢?”元沧澜沉沉地提高了音量,“你为何会怀疑他,又为何能够如此伤害他?!”
“弟子无话可说。”元无忧脊背打直,规规矩矩地跪着,一板一眼地回答。
“师父!”却是元笑在一旁急坏了,“是我欺骗无忧,怎能说是无忧的错!何况无忧本就是急于救我而失控,我担下全部罪责也是天经地义,又有何妨?”
他这就是故意模糊重点了。元沧澜追究的从来就不是谁担下了毁去镇四海的罪责,而是元无忧对元笑如此不信任,甚至这般伤害于他。
元笑当然也是明白的。但他从未怪过无忧,更不愿无忧因此而受到苛责。
他是想要将曾说给无忧的话再说给师父听的,说“是我自作主张骗她,剥夺她得知真相的权利,我才是自私的那一个”,但是元沧澜的此前那两句“若你如此,元笑可会这样对你”的反问早已让这话失去了意义。
是的,同样的情境,元笑确实绝对,永远都不会这样对她的。
元笑一时无言,却绝不肯如是沉默。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中已然多了哀求的意味:“师父……为何要怪罪无忧呢?是我处心积虑欺骗无忧,我比谁都乐见于自己的成功,庆幸于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保护无忧十年,是比我少受一点委屈要重要太多的事,我心甘情愿,是我辛辛苦苦求来了这个结果。”
是的,不管无忧有没有错,不管他会不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无忧,都改变不了“受害者”的他从头到尾都是甘愿的,甚至是处心积虑求来的。能够用一点皮肉的辛苦保护无忧十年,他比谁都乐见于这个结果,比谁都因此而庆幸甚至甘之如饴。
“何况,无忧已然因此而难过非常了。您不知弟子如何拼尽全力才勉强让她解开心结,又是如何庆幸自己得以成功。哪怕无忧真有什么错处,她也已经十分,甚至过分明了了,为何还要再苛责于她呢?”
第122章
元沧澜沉默了一下。
他明白元笑的意思。无忧是他一手养大的, 他比谁都知道她是怎样的孩子。
得知这样的真相,得知是自己亲手让自己的师父陷入也许永远不会清醒的昏迷,得知重要的人为自己承担了一切,得知自己甚至还因误会而伤害了这个人, 她必定才是最为难过, 最为排解不开的人。
光是想到这孩子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元沧澜的心便已然揪在一起了。
元笑能够为她解开心结,元沧澜何尝不因此而庆幸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