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随明茫然转过脸,沈知晗忍下见到师尊的欢喜,作镇定道:“我是新入宗门的弟子,本周公善堂轮值到我……”
“知晗。”随明打断他话语,眼底仍覆着一层翳翳灰白,“你来了。”
沈知晗张了张嘴,又释然轻松一笑,“师尊认出我来了。”
随明道:“知晗这几日在忙着学习吗,好多天不来看我了。”
沈知晗怔愣,他都已经离去十几年,师尊却还以为不过短短几日。修炼之人容颜是不会老去的,他却在随明眼角看到讲话时带起的细纹,很轻,也并不难看,反倒为一张冷清的脸增添几分温善。
他回道:“是,最近忙着修炼,忘记与师尊禀明了,这便将所见所学,都告诉师尊好吗。”
随明轻轻“嗯”了一声。
沈知晗依靠在随明身上,一句句温声念着:“我在外的这段时间,学习了不少新医术,见了许多人,给你收了一个不是很乖的徒孙,还……差点遭遇了不测。”
随明有些茫然看着他。
沈知晗接着道:“我轻信他人,被引去那危险之地,好在最后平安离去,可惜没救下那些遭遇悲惨之人。说来,他们与我,还真的有些渊源,我们身上……”沈知晗忽而止住话头,想到什么一般,仰头与随明对上视线,“师尊,我确是你在南华山脚捡回来的吗?”
随明依旧不明所以,似乎没听懂他在讲什么。
沈知晗想取出那日得来玉佩,却发现自己早上一时大意,将玉佩落在了周清弦屋里,只得暂且按下,又认真地问了一遍,“师尊,能想得起来吗?我当日,是被你从南华山脚捡到的吗?”
从前他在时,随明就少有恢复意识的时刻,如今十几年无人照顾,想必癔症又更严重了些。无奈叹气,正欲放弃,随明却迷迷瞪瞪,伸手抚上他发顶,唇角勾起,带着如雨后白兰纯澈笑意,软声道:“谢寒山……”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沈知晗呼吸一窒。
谢寒山。
果然,自己师尊,是认识谢寒山的。
第84章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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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晗追问谢寒山是谁时,随明却怎么也不愿意说了,出尘面容乖巧温顺,一口一口咬着粘糯的白玉糕,几缕银色发丝缀在额边晃荡。
他将主意打到了其余师兄师姐头上,南华宗弟子众多,自然也有年岁阅历高之人。南华宗灵气虽丰盛,仍比不得天然风水福地,大多弟子到了元婴后期都选择下山,以在这世间寻得天材地宝,奇遇传承,想找到与随明长老年岁相近之人可谓难上加难。
好在凭着从前记忆,记得南华宗有一位醉心钻研秘籍的师兄。这位师兄早些年时还曾是南华宗宗试前三,后来不知怎么的,逐渐不再修炼了,将时间都花在各类奇异术法中——正因如此,沈知晗才得以顺利在藏书阁寻到他。
藏书阁最高一层收藏着其他门派的部分失传秘籍拓本或世间密术残章,禁术也多有提及研究。秘籍不全则无法学习,藏书阁每高一层花费灵石则更多,又不能将其带出,除却柳柏衍,也少有人会来此。
柳柏衍双腿盘坐在地,亵衣外只披一件南华宗内门弟子袍,发丝糙乱如席草,数本半指厚秘籍堆叠,矮墙似的将其围在中央,涂画过的麻纸散乱四周。
沈知晗坐到他身侧,试探唤了一声,“师兄?”
柳柏衍眼也没抬,手上翻过书页,声色闷沉,“何事。”
沈知晗讨好道:“柳师兄,我是才入宗的新弟子,这公善堂周轮值到清隐峰。之前听师兄说思朝殿是个便宜差事,不用费心,可我见随明长老一个人总是坐在殿门处,十分好奇,上前查看时听到随明长老嘴中念念有词一个名字,不知师兄可曾听过。”
“什么名字。”
“谢寒山。”
柳柏衍手中动作稍顿,很快又继续在纸上书写符咒,语气平淡,“不知道。”
沈知晗看他模样便知道此人定是晓得些什么,“你明明知道。”
柳柏衍:“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一个新弟子,这么关心长老做什么。”
沈知晗:“我见随明长老独自一人可怜,想多了解一些以后照顾他。”
不知是否因这番话确出自真心,柳柏衍总算放下手中毛笔,抬头望向他,半晌,道:“随明长老这样很久了,从前也是有人照顾的,后来那人犯了事被逐出宗门,便更严重了些。寻常弟子分配到清隐峰,都当得了闲散差事,没有人会去认真洒扫整理的。”
沈知晗心中泛酸,随后是被揪紧一般涩苦——周秉常忙碌,随明又不参与长老会议,他在时尚且因内门弟子身份能令新入门弟子稍微顾忌,他离去后便无人再管随明。殿前满是飘零落叶,屋内器具布上尘埃,应是许久无人洒扫,连份例也被不知哪些弟子克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