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了慕清晏,即便明知不能公然挑衅,却总忍不住争锋一二,究其原因,还是出自艳女常见的攀比之心。
“早就听说大胤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不枉,”萨尔兰笑道,“不过,咱们草原的儿女也不差——陛下觉得,方才献舞的安其尔郡主如何?”
慕清晏回忆了下黄衫少女的音容笑貌,不得不承认,单论颜值,她或许不如萨尔兰,可跳舞时的明艳风姿却不逊色于世间任何一位女子。
“风采卓绝,”慕清晏端着九五至尊的气度,含笑道,“是个极出色的美人。”
萨尔兰嫣然一笑:“这等美人,若是留在草原上,受风吹日晒、雪淋霜打,难免可惜了……都说中原人物灵秀,我想请陛下为她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不知陛下是否应允?”
慕清晏瞳孔轻颤,心说: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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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延枫这一晚饮的确实有些多,却离“喝醉”还有些距离。宫人将他搀扶到偏殿,送上湿热的手巾,柳延枫随手抹了把脸,再抬头时,原本迷蒙的眼神已经变得清明。
然后他转向殿门口,就见殷策站在殿门口,正眼神复杂地望着这边。
宫中内侍都知晓女皇爱重议政王,服侍殷策可比柳延枫上心多了,不仅送了醒酒汤和热手巾,还点了一炉清幽醒神的香料。为首的女官对殷策一福身:“王爷晚上似乎没用多少膳食,膳房里备了粥和点心,您可要用些?”
“不必了,”殷策接过手巾擦了把脸,“本王不饿,只是有些头晕,想歇息片刻。”
女官会意,道了句“太医马上就到”,便领着一干宫人退下,将偌大的殿阁留给二人。
柳延枫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吹了风,太阳穴处有些隐隐的涨痛,只能用拇指用力揉摁:“下官不胜酒力,还请王爷恕下官失礼之处。”
“无妨,”殷策撩袍坐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柳延枫,“本王只是好奇,柳侍郎方才为何替我解围?”
柳延枫反问:“那王爷为何不饮北戎郡主的敬酒?”
殷策没有丝毫遮掩,直言不讳道:“北戎此行意在和亲,本王若是遂了他们的意,那位北戎女王就敢蹬鼻子上脸,将人硬塞给我。”
柳延枫:“……”
他连头疼都短暂抛诸脑后,骇笑道:“王爷何出此言?您身份尊贵,一人之下罢了,北戎人就算再昏头,也不敢将主意打到您头上。”
殷策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倘若搁在先帝年间,他当然不会有这种担心,哪怕殷策自己愿意,朝堂诸公也不会让他遂意——本就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手握兵权、战功赫赫,又和外族王室联姻……
这是想造反啊,还是想造反?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女皇在位,又旗帜鲜明地站在武将身后,世家一派和朝中文臣早已心存不满,不会乐见女皇对议政王的爱重一日甚过一日。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议政王留在女帝身边“惑主媚上”,他们说不准更乐意给殷策塞一门亲事,也好在帝帅之间安一根拔不出的刺。
“小心使得万年船罢了,”殷策扭过头,视线越过半开的支摘窗,看向云破月出的夜空,那一缕月光好似照在心头,暂且驱散了阴霾,“柳侍郎还没回答本王,方才为何出面解围?”
柳延枫面无表情:“因为皇上的叮咛。”
殷策:“……”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然而听柳延枫亲口说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抿起嘴角。
“皇上昨日宣下官觐见,提及北戎入京或将对王爷不利,命下官于中秋夜宴上设法转圜一二,”柳延枫说,“皇上对王爷一片拳拳爱重之心,王爷想必心知肚明。”
殷策掀起眼帘,目光犀利异常:“柳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他直接,柳延枫也不藏着掖着:“依下官之见,北戎郡主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只是多半落不到王爷头上……然则王爷年岁不小,换作寻常人家子弟,早已儿女绕膝,是时候寻门合适的亲事托付后宅。”
殷策:“……”
这小子别以为替他挡了杯酒,就能当着他的面给他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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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酒宴之上,慕清晏的心情不比添堵的议政王美妙多少。饶是早有准备,当真听到“亲事”二字时,女皇心头还是咯噔一跳,捏着酒杯的手不知不觉绷紧了。
然而她面上若无其事,甚至还“虚怀若谷”地笑了笑:“那敢情好,郡主花朵一般的人才,自然要寻个出色的儿郎相匹配。到时,大胤与北戎便是姻亲之邦,彼此也更加和睦。”
慕清晏有意含糊其辞,就是不想让萨尔兰点名道姓,然而北戎女王有备而来,哪那么容易蒙混过去?当即朗声笑道:“大胤议政王乃是一等一的勇士,若能嫁给他,实在是世间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