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慕清晏心头警铃大作,心说:不好,她想勾引我男人!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北戎使臣有意示好,慕清晏不便为了那点醋意断然回绝,先狠狠剜了招桃花的议政王一眼,方才端着君临四海的架子,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有此美意,自然却之不恭。”
殷策被剜得十分冤枉,低头摸了摸鼻子。
萨尔兰衔起一缕笑意,抬手拊掌三下,悠扬的乐音随即响起。烛光映照下,一个身穿鹅黄衫子的少女踩着鼓点翩然走出,头顶一碗香醇美酒,发间缠绕着繁琐的佩饰,竟然还能莺歌婉转,妖娆起舞。行动间,鬓畔的蜜蜡流苏和腰间金铃碰撞出“泠泠”声响,好似一股溪流潺潺而过,又如拂过草原的风,带来塞外清朗又飒爽的气息。
百官难得见识塞外舞蹈,一时纷纷看住了,哪怕心里觉得“番邦艳舞难登大雅之堂”,依然舍不得错动眼珠,恨不能那翩翩起舞的少女能离近一点,再近一点。
然而安其尔一个旋身,逐渐远离了百官席位,竟是向着议政王所在的位次去了。
百官意味深长地交换过视线。
殷策却没留意场中的异样,只是低垂眼帘心不在焉。他听到了细碎的泠泠声,心里想的却是还在草原上的时候,有一晚在河边扎营,他和慕清晏躲在帐篷里,借着“泠泠”的水声遮掩,将那人雪白的脚丫钳制在手心里,寻着足心敏感处反复拿捏,惹来慕清晏潮热紊乱的喘息……
殷策闭一闭眼,好容易将无端而起的心猿意马强行压下,安其尔却已来到近前,双手端下顶在头上的酒碗,俯身献至殷策面前:“请王爷满饮此杯。”
殷策微微一震,终于从满脑子的旖旎中抽身而出,锋芒暗藏地掠了安其尔一眼。
安其尔感受到大胤议政王的威压,却保持着敬酒的姿势纹丝不动,只是鬓角渗出细细的汗珠。她是个难得的美人,虽不比萨尔兰艳绝人寰,凝眸看来时,亦有十分动人的姿态,仿佛圣湖畔凝结着清晨露水的格桑花。
但是这朵“花”却在殷策的凝视下瑟瑟颤抖,好似随时可能凋谢。
两边陷入微妙的僵持,令人尴尬的沉默肆意蔓延。底下的乐舞声逐渐平息,有官员瞧着不对,试图打圆场:“王爷,北戎郡主也是一番美意,您不如……”
话音未落,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朗笑:“不错,不过是一杯酒,有甚大不了?王爷不饮,就由下官代劳吧!”
无数道目光同时转移过去,只见席间摇摇晃晃地站起一人,正是礼部侍郎柳延枫。虽面泛红潮、醉态朦胧,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
理由很简单,因为长得好。
哪怕他踉跄着脚步穿庭而过,抢到安其尔身前,依然没人忍心开口斥责,只因那好似玉山倾倒的风姿太潇洒不羁、太令人难忘。
“这么好的美酒,不喝岂不糟蹋了?”柳延枫大笑着夺过安其尔手中的酒碗,当着北戎郡主错愕的脸,仰脖饮尽,“既然王爷无意……就便宜下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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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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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柳延枫此举意在替议政王解围,却不知他为何这么做——柳家列居京城世家之首,柳延枫的父亲柳章权更是曾经的内阁首辅,纵然自去岁以来,柳阁老病势加剧,只能卧床静养闭门谢客,却无损于柳氏世家魁首的地位。
这就意味着柳延枫与殷策是先天的不对付,公仇私怨立场敌对,他没有替殷策解围的理由。
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个中缘由,不能不惹人思量。
柳延枫相貌清俊,喝醉了也别有一番风流。那北戎郡主生于塞外、长在草原,从没见过这等文采俊秀的人物,一时竟看呆了,甚至忘了喝斥。
慕清晏的反应却比她快得多,一边吩咐宫人将“喝醉”的柳侍郎搀扶下去歇息,一边举起酒杯笑道:“柳卿风度翩翩,难怪安其尔郡主看直了眼……议政王今夜有些不适,不便多饮,郡主的美意,朕代他心领了。”
慕清晏给足面子,亲自举杯满饮,北戎郡主就是有再多的不甘,也被堵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殷策以“不胜酒力”为由,堂而皇之地告退离席。
正主走了,北戎人也没闹成幺蛾子,慕清晏悬紧的心总算落回胸口,真正有了饮酒赏宴的兴致。偏巧这一晚夜色也赏脸,宴席刚开始还是浓云密布,待得渐入佳境,云层被夜风吹散,露出一轮皓洁无暇的明月,光辉倾泻而下,其中一缕正好洒落在女皇发间,好似姑射仙人飘摇落入红尘。
萨尔兰自忖容色顶尖,不逊任何人,凭着这项“利器”,她于草原上所向披靡,接连将各部首领纳入麾下,却先后在殷策与丁裕面前折了戟,如何能不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