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策将手里的信纸卷成一拢,撂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慕清晏后颈,就像捏着一只矜贵的猫儿。慕清晏被他捏得舒服,惬意的眯紧眼,就着拥抱的姿势趴在殷策怀里,好半天没听他开口。
慕清晏抬起头,只见殷策嘴角含笑,眼底却压着浓重的暗影。她微微叹了口气,心知逃不过这一遭,于是抬起头,在他嘴角处轻啄了下。
“担心什么?”慕清晏问道,“京城……还是辽东?”
殷策环着她腰身,女皇的腰极细,一只手掌就能捏断似的。他往上抱了抱,慕清晏便倚在他肩头,小巧的下巴往下一搭,正好靠在他颈窝处。
“都有,”殷策说,唇角连讥带讽地勾了勾,“颐宁宫的手段看着眼熟,是打算将对付我的那一套用在谢昭琅身上了。”
慕清晏眉心凝蹙,有些不解:“太后能将你诳进京城,是因为你天生一根筋,认准了‘忠义’,便生不出异心……可谢昭琅能从那么多庶兄庶弟中脱颖而出,可见不是认死理的古板货,又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怎的这么容易就中了圈套?”
“认死理的古板货”凉凉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天生一根筋?主上这话……听着可不像是褒奖。”
慕清晏:“本就不是褒奖,我还没见过这么轴的人,明知是陷阱还往里钻……上辈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殷策:“……”
因着“祸从口出”,女皇被四境统帅摁在枕上,好好“收拾”了一番,直到慕清晏喘不过气,捏拳捶着他胸口,殷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彼时慕清晏鬓发散乱,眼角泛着微红,做贼心虚的瞄了眼帐帘方向,见外头安安静静的,没有谁会突然闯进来,才拍胸松了口气。
“你要死啊!”慕清晏磨着后槽牙,“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万一迸裂了怎么办?”
殷策征战多年,根本不将这点皮肉伤放在眼里。他记仇似的捏了捏慕清晏鼻尖,淡淡问道:“谁被驴踢过?”
慕清晏还想硬扛,抬头对上清远侯似笑非笑的眼,顿时怂了。
“我……”女皇没骨气的说,“我脑子被驴踢了。”
殷策摁住她发顶,将慕清晏本就称不上严整的发髻揉得一团糟,女皇被他揉得吱哇叫唤,干脆打散头发,任由长发铺落半身,没好气的在殷策脖颈处咬了口。
“说正事!”她气得鼓起腮帮子,“谢昭琅明知太后是什么德行,为什么敢孤身入宫?老寿星吃毒药——嫌命太长了?”
殷策揽着慕清晏,抖开被子将她裹了进来。他喜欢这个相拥的姿势,好似涸辙里相濡以沫的鱼,可以用体温和柔情温暖彼此——怀里抱着这么一个人,无需金楼玉阙,只要一顶遮风避雨的小帐篷,生一塘暖融融的篝火,便能叫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应该是颐宁宫抓住了他的软肋,逼着他不得不只身犯险,”殷策低头吻了吻慕清晏额角,“只是……我想不出这个软肋是什么。”
慕清晏在他脸上蹭了蹭,若有所思:“太后是用什么理由诳他回京的?”
殷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寒食宴的后续风波远比想象中的深远,非但新任辽东统帅没能出宫,连远嫁辽东的叶三小姐也被太后以“思念侄女”的名义留宿宫中,再没在人前露过面。太后堂弟,户部侍郎叶如晦屡次递折,言及思女心切,欲将叶清婉接回府中一享亲伦,都被太后挡了回去。
当晚,叶如晦在书房里枯坐一宿,待得次日天明,他换上官袍,推开房门,命人立刻备车。
服侍他多年的老仆有些诧异:“天刚亮,老爷今儿个休沐,这是要去哪?”
叶如晦目光沉沉:“……进宫。”
素来外臣入宫觐见都需提前递牌子,至于见不见得着,端看求见的外臣有没有脸面……以及孝敬的荷包够不够丰厚。但叶如晦不在其列,他是这一代的叶家家主,更是太后的娘家人,宫中内宦巴结还来不及,断没有为难的道理。
但是这一日,许是得了人提点,守门的腾骧四卫为难道:“王公公一早吩咐了,太后前儿个夜里得了风寒,这两日有些头疼脑热,不见外臣。”
“王公公”就是司礼监掌印王彬,腾骧四卫的顶头上司,也是太后身边的看门犬。话是他说的,有心人却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颐宁宫的意思。
叶如晦笑了笑:“我是外臣?”
禁卫不敢应是,叶如晦身份微妙,是太后血亲,身后是整个叶家,即便与颐宁宫有所龃龉,也不会闹得太过。万一将人得罪狠了,哪天他想起来翻旧账,不好找太后麻烦,折腾一个小小禁卫却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