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一着十分有效,因为攀爬途中,不止一人脚底打滑,亏得有长钉固定身形,也幸而有长绳借力,才将人从鬼门关拖回。
行过山道,前方终于拐回正轨,虽然依旧如履薄冰,好歹宽敞了许多。行了半天光景,萧霁突然停下脚步,用匕首刮开巨石上结的冰霜,露出底下蜿蜒的字迹。
见萧霁举动有异,身后游骑围了过来,跟山石上的字迹大眼瞪小眼片刻,突然发现自己文盲了:那刻痕说是字迹,实则笔画弯曲、不明所以,既非中原汉字,亦非北戎文字,叫人几乎怀疑是谁恶作剧刻下的。
然而萧霁十分肯定:“这是主上留下的暗号!”
青棠一向信服萧霁,此际却忍不住提出异议:“这几个符号曲里拐弯,哪里能看出是主上留下的?”
“这不是符号,是西方藩国的文字,”萧霁曾与慕清晏同行一路,受其影响,阅历见闻都要开阔些,“主上说,这叫日耳曼语,如果说咱们中原汉文是由笔画组成,此种藩语就是用字母组成。”
一行游骑睁着懵逼无知的眼,嗷嗷待哺的看着萧霁。
萧统领颇为无奈,只能为他们详细解释:“日耳曼语有二十六个字母,不同的组合方式能拼成不同的词汇,主上留下的这些其实是数字,四个一组,就是一句暗语。”
说到“暗语”,一干游骑来了精神,显然是受过培训。于是接下来,一行人配合默契,先由萧霁将慕清晏留下的字母译成汉文数字,再由随行亲卫对应事先定好的密码母本,译成对应的文字。
一刻钟后,布满半面山石的单词被翻译成汉字,连在一起赫然是:我与殷侯入山寻药,尔等见字即可追上。
萧霁:“……”
他倏地站起身,抬头望向山路尽头,却见白雪皑皑、云烟茫茫,哪有那两位的身影?
偏偏青棠不明就里,怀揣着对清远侯近乎盲目的信任,他松了口气似地说道:“还好,有少帅在,应该没什么危险。”
青棠不知殷策身中寒霜之毒,且受虎狼之药激发,这些时日发作剧烈,已然侵蚀五脏。萧霁亦不便将实情说出,徒乱军心,只能压抑着满腹焦灼,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带队的萧霁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荣升为八卦段子里的“腥风血雨男主角”,非但和景昭女皇传出缠绵悱恻的艳情,还间接和清远侯充当了一回情敌。
烈月真不会轻信慕清晏的话,但她不得不承认,慕清晏身上牵的线——无论是她在京中和西北军中的人脉,对大胤朝堂的了解,抑或是她脑子里那堆稀奇古怪的武备改进方案,都是现如今的北戎所急需的。
当慕清晏以木棍为笔,以沙石为纸,勾出简易的单梢炮和攻城锤时,烈月真的眼神顿时直了。
然而,不待她研究明白,那缺德冒烟的景昭女皇已经伸出大脚丫子,将设计图纸三两下蹭没。
有那么一瞬间,烈月真差点将她脑袋拧下来:“你干什么!”
慕清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其实是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顶着一张让人见了就手痒的纨绔脸,她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对烈月真眨了眨眼:“我信手涂的鸦,觉得不满意,又信手擦了去……怎么,可敕敦有意见?”
烈月真恨得牙根痒痒,手指不听使唤的蠢蠢欲动,好几次已经摁上腰间的狼牙匕,又被某种更为强大的力量驱使着,一分一分挪了开。
她心知肚明,慕清晏这是欲擒故纵,用抛出的鱼饵引诱自己上钩,可明知是局,烈月真仍不得不愿者上钩,因为攻城锤也好,单梢炮也罢,都是北戎急需的攻城利器。
但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此时的北戎王妃和景昭女皇互为猎手和猎物,彼此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要害,谁要在这时露出一点破绽,立时会被对方叼在口中。
因此烈月真没再逼问慕清晏军械设计,而是命人将她挪到自己帐中,由自己亲自看管。
慕清晏:“……”
棒打鸳鸯,缺了八辈子大德!
“棒打鸳鸯”是戏言,不过搬进烈月真的大帐,确实给慕清晏造成不小的麻烦。如此一来,她既不能私会殷策,也没法利用伙夫传递消息,好似被蒙了眼睛又堵了耳朵,只能两眼一抹黑。
慕清晏用极快的速度梳理了自己要做的事,将“设法打探到解药线索”列为第一位——北戎重器固然厉害,却敌不过最先进的火器,弩车也好,攻城锤也罢,在陆兵之王火炮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
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被困于大帐中的慕清晏无法接触其他人,乔夫人却不在这个范畴中。她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绘制出半张攻城车的图纸,终于换得烈月真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