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晏数学不差,掰掰手指头就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难题。
更要命的是,弩箭里的迷药虽能逞一时之凶,却无法持久,被山风一吹,很快开始消散。恢复清明的北戎军不必主将下令,已经井然有序地往一处合拢,大有将来敌困死于此的迹象。
慕清晏看着娇贵,却不缺临阵机变,立刻下了决断:“先离开这儿……”
萧霁:“可是……”
“你们是他的将士,犹如他一手一足,”慕清晏断然道,“是我把你们带上山,决不能坐视北戎人斩断他的手足!”
萧霁:“……”
这番话确实令人感动,然而萧将军默默看了眼自己手腕上血淋淋的牙印,只觉自己这只“手足”没被北戎人斩断,先被女皇陛下上嘴啃没了。
然而景昭女皇一言九鼎,已经拍了板,萧将军再不甘也只有从命的份。仗着火箭开路,两拨成功汇合的西北轻骑犹如利刀破竹,三下五除二就在北戎军阵中捅出一道口子,眼看要杀出重围,居中坐镇的哈木再也按捺不住,厉声下令:“放箭!”
慕清晏与萧霁同时一凛。
下一瞬,不安的预感成了真,只见北戎铁骑往两旁散开,中央的缺口处推出三辆足有一人高的大车。紧接着,幔布扯下,萧霁方才急欲近身而不得的弩车就在熊熊火光中露出狰狞真容——
展开的弩臂足有丈余宽,好似草原上出名雄伟的萨朗鹰,臂上架满密密麻麻的弩箭,精钢箭头反射着火光,冰冷而戾气毕现。
那一刻,慕清晏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言简意赅的:卧槽!
弩车威力之甚,连勇武凶悍的草原恶狼都挡不住,何况他们这区区几十骑。硬拼不可能,逃走也不现实,毕竟弩车射程可达数百步,他们跑得越远,死得反而越惨!
慕清晏这辈子没少遇见生死一线的险境,但没有哪一次像眼下这样令她额角冒汗。眼看箭阵已然成型,她病急乱投医地左顾右盼,视线掠过高处时突然定格住。
“有点冒险,”她念头转得飞快,“但总比被弩箭扎成刺猬强……值得一试!”
萧霁并不知道景昭女皇正忙着酝酿坏水,眼看弩阵成型,即他本能的扯住慕清晏,将人往身后藏去。谁知那不走寻常路的女皇陛下反手摁住他,唯恐找死不够快似的窜出去,正好将身形暴露在箭光之下!
萧霁:“……”
萧将军一把抓了个空,钢打铁铸的心肠差点从腔子里迸出。
然而紧接着,就见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皇陛下转过身,背在身后的右手猛地亮出,掌心攥着一把约有七寸长的铳管,对着头顶雪峰扣动扳机!
萧霁的心不跳了,刹那间,他胸口好似空了,脑子里亦是一片空白——被女皇的作死操作吓呆在原地。
大胤军方不是没有应用于战事的火铳,只是那玩意儿足有两臂长,需要两人配合操作。更坑爹的是,每一轮射击之后都要重新装弹,这就给了敌军充足的反应时间。
简单概括,这玩意儿费时费力,却不如强弩性价比高,久而久之,自然没人爱用。
但慕清晏手中的火铳则不一样,射击之后毫无停顿,一口气打出十发弹丸,居然在坚实的冰壁上凿出一溜火光。没等北戎人回过神,沉默的雪峰好似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发出震颤的“隆隆”声,地面再次晃动起来,只是这一次不像地龙翻身,而是从高处往下蔓延。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雪崩……是雪崩!”
然后便像山崩地陷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在雪山上不能发出过分剧烈的响动,否则很容易引起雪峰崩塌。谁也没料到景昭女皇看似娇柔的外表下竟然藏了一副作死的心肠,眼看敌军箭阵已成,抱着“拉一个垫背,拉两个赚一个”的想法,果断开枪,竟是宁可埋骨雪峰,也要拖北戎人一起玩完。
更气人的是,这姑娘并没真打算死在这儿,早在开枪之际就算准了逃亡路线。当雪山发出咆哮之际,她已果断扯过萧霁,往反方向搡了把:“还等什么?跑!”
萧霁:“……”
这他娘的还用你说?
几乎在西北轻骑做出反应的同时,头顶已经砸落拳头大小的碎石,沉睡千年的冰雪一朝苏醒,裹挟着愤怒的起床气,势不可挡地滑落下来。一开始势头尚小,到后来却是越汹涌澎湃,直如千万匹奔马俯冲而下,将懵逼的北戎人冲了个稀里哗啦。
轰隆的回响宛如龙吟,在山谷中绵延不绝。
萧霁百忙中回了下头,发现北戎人也好,弩车也罢,都被倾倒的雪峰淹没其下,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他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慕清晏的破坏力,一时简直不知放这么个“人形杀器”在自家少帅身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