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月真脸色倏沉，猛地抬起手。
周遭响起一片拉弓上弦之声，可想而知，随后万箭齐发的声势有多可怕。千钧一发之际，破空的呼啸声不请自来，猝起的凛然杀意却并非冲着萧霁，而是瞄准人群中的烈月真。
弩箭的威力绝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烈月真百忙中只来得及稍稍偏过头，锋锐的箭矢便擦着鬓颊过去，“笃”一声钉入山石。
这一下打乱了所有人的阵脚，西北军以为是北戎人发难，北戎人则以为西北军来了支援，两边同时不知所措片刻，又被突然杀出的黑衣轻骑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股轻骑不知是帮着哪边，刚一照面就不分敌我地放了箭，那箭也颇为古怪，威力说不上多强，箭头却是空心的，里头填了火药和迷香，落地即爆，炸出团团烟雾，熏得人生无可恋，只想掉头就跑。
仗着“杀器”开道，黑衣人没怎么费劲就冲到营地核心——彼时萧霁已经支撑不住，忽听斜刺里有人靠近，想也不想就横刀扫落。
来人：“……”
刀锋斩落的一瞬，她想也不想地蹲身闪避，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躲过这一刀。末了，她唯恐萧霁昏沉之下不分敌我，误伤了自己人，直接卡住那人手腕，想也不想地咬了下去。
萧霁：“……”
萧将军挨过刀、受过箭，被人当成蹄膀上嘴就啃还是头一遭，尖锐的痛意切入血肉，叫他昏沉沉的脑瓜瞬间清醒，萧霁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皱眉端详片刻，忽觉叼着自己手腕的“敌军”有点眼熟。
“你是……”萧霁难以置信，“主、主上？”
来人正是慕清晏。
女皇陛下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原本不敢裹乱拖后腿，只是她和丁裕合伙研制出的“迷药火箭”太威武，直接将严丝合缝的北戎军阵豁出一条口子。
有道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眼看有了可趁之机，慕清晏顾不得自己是个战五渣，跟在青棠身后三两下冲入阵中，本想救了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滚蛋，谁知那姓萧的混账玩意儿敌我不分，好悬一刀削了她的脑瓜壳。
万幸慕清晏有点功夫底子，也幸好她跟在殷策身边时没少偷师，这才勉强躲过一劫，回过神时，冷汗顿时下来了。
可惜此刻不是算帐的时候，饶是慕清晏恨不能将萧霁一对眼珠剜出来，也只能暂且忍了这口污糟气，将那只血淋淋的腕子一丢，伸手扶住萧霁肩头：“回头再跟你算账……先离开这儿！”
然而她刚转过身，就被萧霁拽住了：“不、不行……”
慕清晏皱了皱眉，怀疑萧霁是脑子被迷烟熏糊涂了：“北戎人早有防备，再耽搁下去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送了小命。”
萧霁深吸一口气，借着冰冷的山风压下脑中混沌，一指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大车：“北戎……得了弩车图纸，决不能放任他们离开此地！”
慕清晏瞪大眼，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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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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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弩车”，其实是一种专门搭载弩弓的战车，一般用来安装床子弩，操作时需要两三人同时配合，射程可达数百步，发一箭即可横扫千军。
但大胤的弩车略有不同，一辆车可同时搭载六十支强弩，以精钢卡尺固定弩弦，轮轴进行上弦，三人配合之下，可在极短的时间差内逐一释放，端的是威力强悍、所向披靡，更是骑兵冲锋的极大克星。
甚至有人说，三十年前，老清远侯能凭三千轻骑横扫草原，就是靠这种威力强大的弩车助阵。只可惜老侯爷身后，大胤“重文抑武”的风气日渐抬头，兼之国库空虚，军费开支年年削减，再也无力支撑重器研造。
这才给了北戎喘息的机会。
虽然不再应用于军中，弩车的图纸依然是大胤军方一等机密，寻常匠户根本见不着，须得朝廷特准的军匠才有机会接触。参与铸造前，每个人都得在兵部登记姓名、祖籍、家庭成员，若有人胆敢泄密，顺藤摸瓜很查出，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既然防范如此严密，图纸又是如何泄露，还落到北戎手里？
是巧合，还是……京中有人和北边暗通款曲？
那一刻，慕清晏步了片刻前烈月真的后尘，草木皆兵之下，看谁都带着天然的疑影。
然而眼下不是寻根溯源的时候，北戎有备而来，显然是想拿弩车大做文章，矛头对着谁去的，简直不言而喻。
刹那间，慕清晏和萧霁对视一眼，飞快达成共识：绝不能让北戎人将弩车带离此地！
虽然有了默契，可如何付诸实践实在是个难题，毕竟他们人数不占优，趁乱杀出重围或许不难，想在重围之下接近弩车，并且将其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