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的歌声忽地抛高,轻细得如同云雀一般,双手在裙裾下摆交错拂过,蓦地扬起,两柄彩绣斑斓、长约尺许的羽扇出现在她手中,霍然打开,伴着苏苏飞扬的舞步,令得大殿中诸人眼前不觉一亮,喝彩声四起。
那对白孔雀甚是通灵,似是知道这喝彩声是冲着苏苏而去的,苏苏偏偏又时时俯□来,让那对白孔雀看清自己骄傲又不无挑衅的眼神,激得它们的尾羽越竖越高。
果然,当苏苏旋转着展开裙裾与羽扇时,那对白孔雀也“唰”地展开了尾羽,灯烛之下,雪白的尾羽宝光灿灿,四下里立时一片惊艳的抽气之声。
瞧着那对白孔雀趾高气扬的得意模样,温奇忍不住笑趴在面前的几案上。若不是场合不对,他还真要跳起来为苏苏助阵!
苏苏狡黠地笑了一笑,羽扇在手中打了个转,一合一开之间,竟然已经变为白色,皎洁如雪,莹光点点,配合苏苏柔软舒展的舞步和俏皮的挑逗姿态,逗引得那对白孔雀步步紧跟,绝不肯示弱。殿上望去,宛然便是苏苏领着这对白孔雀在一道起舞。
料来苏苏这一曲舞罢,教坊再翻不出什么新奇曲目来压倒她了。
即便是素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乐舞好坏的方攀龙,也忍不住久久注目,然后想到,无论何时何地,苏苏的温暖、明亮与快乐,似乎总是能够让人欢喜忘忧。
吴皇后微笑道:“果然是个兰心慧质的姑娘!可惜听说就要
跟着大理使节回去了。”
温奇正和其他人一道鼓掌叫好,听了吴皇后这句话,不免吃了一惊,苏苏要回大理去了?怎么他从来没听苏苏提过?不行,他得赶紧问个清楚才是。
温奇借故溜了出去,打算到殿外等着苏苏问个清楚,所以他没有听见吴皇后与太后接下来的对话:太后也觉得放苏苏回大理太过可惜,打算一鼓作气为苏苏保一桩亲事,吴皇后则以为,苏苏毕竟是大理人氏,风俗不同,还是先私下里问一问比较好,不如让她先问清楚了,再请太后定夺。
因此,苏苏一退下来,便被宫女带去拜见吴皇后了。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吴皇后就在离清音殿不远的临水阁中召见苏苏。临水阁孤悬湖上,只一道木桥通往岸上,确是讲私房话的好地方。
吴皇后的面色并不太好:“你劫人时为什么要撒迷梦花粉?那是大理特产之物,若不是我找人替你遮掩着,大理寺就要顺着这根线找到你头上去了!”
苏苏满脸惭愧地道:“师姐,我学艺不精,没有一举致胜的把握,不敢不用迷梦花粉。原以为这临安城中不会有人识得出来……”苏苏暗自吐了吐舌头,其实她就是拿准了,整个临安城中,除了大理寺那个见多识广的老糊涂狱官,不会有人认出来好不好?更何况,那个老糊涂,因为见识太多了,反倒绝不敢叫破这出自大理的迷药——他还不想担上挑拨两国关系的罪名。
吴皇后深知那老糊涂的本性,也深知苏苏的惭愧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实则并不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想了一想,吴皇后暂且放过这件事情,继续说道:“你带走柔福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去找驸马?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层风险。这点儿道理,你会不懂?”
苏苏翻了个白眼:“人家恩爱夫妻这些年,说拆散便拆散?我可看不过眼。”
吴皇后冷冷答道:“知不知道你的人刚刚离开,高家便派了人去告官?”
苏苏也冷笑,咬着牙几乎没将几案上的天青花盅砸掉:“我当然知道,高家派出去的人,还是我亲自截住的!”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大理土语,干脆利落地将高家人骂了个痛快。吴皇后虽然听不明白,猜也能猜到一二分,皱了皱眉,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你的错。高家全族数百人皆在临安,此事若有泄漏,阖族都不得平安,高驸马怎么敢轻举妄动?”
苏苏当日的一番好心不得好报,沮丧得很,闷闷
的不肯再谈此事。
吴皇后又道:“柔福没有出海,而是去了大理吧?”
苏苏得意地笑道:“出海做什么?不如去大理,有我的人看顾着,才能平安度日。救人就得救到底么!过得一年半载,定了心魂,再寻一位情深意重的阿郎,好好儿安下家来,可不比独自出海强得多?”
吴皇后凝视着她:“有朝一日,万一两国有事,还可以让她给太后又或者官家写一封信,对吧?”
苏苏心头一懔,神情随之变了:“我又不是你。”
两人对视良久,苏苏终究撇撇嘴,先退了一步:“我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柔福的主意。”无论大理还是宋室,都休想从她手里挖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