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抬眸,在烛光照映下,忽地看见阙渡已经被冷汗打湿的鬓发。
还有那脖颈处虬结得根根分明的青筋,泛起着了墨一般的暗色,像是之前经络残废时候的样子。
“……”
好吧,看走眼了,他好像确实有点事。
阙渡修为如此高深,一时半会自然能压住,不会容许母蛊反噬。
因此,也暂时不会牵连到她。
然而若不解决,接下来就说不准了。
毕竟他一动用灵力,就会诱发断肠,这么多毒在这人的体内,鬼知道会产生什么毛骨悚然的反应。
他反正是死不了,但是她很有可能死啊。
毕竟原身的命运就是要死在阙渡手里,鬼知道这一天会不会提前到今日。
扶窈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阙渡冷着一张脸,她自然也不会露出太多表情。
仰起下巴,启唇,唯独那比往日快许多的语速,隐隐证明着容大小姐的慌张:“那怎么办?”
她忽地想到了人蛊的血可以滋养蛊主,连忙又补充道:“如果要喝我的血,你想都别——”
阙渡径自打断:“不需要。”
他又顿了一下。
明显断断续续的呼吸,足以佐证大魔头的情况并不太妙。
然而等他再次作声时,语调却仍旧平稳,让人完全分辨不出母蛊在他体内到底发作到了什么地步:
“我说了,灵力就可以。”
万岁山那一回,扶窈就已经知道了,灵力可以代替血解决蛊毒。
只是起效更慢,并且会导致副作用更加绵长和严重。
但是扶窈绝不可能把自己的血浪费给他,她是那么睚眦小气的人。
阙渡也不想碰她的血,可能理由跟那一日一样,还是嫌脏。
总而言之,现下只能用灵力解决问题了。
扶窈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窍。
阙渡握住她手腕的手刚一松开,她便主动将掌心贴了上去。
娇嫩肌肤碰上那层层的薄茧,甚至轻微厮磨了几下,过于粗粝的触感令大小姐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然而她没忘了正事,屏息,试着调动心口处的灵力。
她头一回将灵力灌注到另一个活人的经络里。
除了接触的肌肤有些滚烫发麻之外,并没有什么感觉。
扶窈有点新奇。
这点情绪甚至差点盖过了方才的紧张,让她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处在危险当中。
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己低着头看掌心相贴之处时,少年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后颈上。
幽深莫测。
直到阙渡的话将她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还要多久?”
他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两句,突然催了一声,明显是意识到自己快要压不住。
“我为什么会知道?”
扶窈扇了扇睫毛,一脸懵,简直就差直接骂他不可理喻,“拜托,这是你养的蛊好不好,你问我!?”
而且,她跟初蒙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对自己在做的事全无概念。根本无法判断自己调用的灵力是多是少,就更不知道到底多少才够。
大魔头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蹙起眉,那张始终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泄露出情绪来。
不等扶窈辨别出他脸上的到底是什么情绪、几个意思,眼睛突然被少年的另一只手覆上。
他看着清瘦,骨节却很大,手掌也是,说是遮眼睛,其实连她大半边脸都遮住了。
下一刻,少年似是准备收回手,却不知为何,又覆了上来。
隔了片刻才重新收回。
而扶窈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明明没了遮挡,眼前却一片漆黑,如置深夜。
被施了不能视物的术法。
她下意识想要拿符咒破解,阙渡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低低打断:“别动。”
接着,原本只是掌心碰掌心的那只手,忽地翻上来与她十指相扣,握紧,拉着她直接走进侧室。
扶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走了。
视觉被剥夺,其余感官便一瞬间变得尤为剧烈。
耳边的风声。毫无规律或快或慢的脚步声。珠帘被拉开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少年断断续续略带粗重的呼吸。
虎口薄茧摩挲着她手指时轻轻的痒意。由于跟不上那人的步子,一直踉踉跄跄,甚至屡次直接撞上他时的痛感。
乱七八糟。
她甚至能闻到奇怪的味道,仿佛是从阙渡身上传来的……堪称馥郁的香气。
好香啊。
如果不是觉得这行为很奇怪,扶窈真想凑近了多闻两下。
最后——
阙渡松开她,又将一个很重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过于冰冷的触感险些让扶窈下意识把这东西扔出去,少年却突然加重了语气:“拿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