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太奇怪了。
扶窈想,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以前就算她用灵器锁着大魔头的脖颈,他都要想办法杀了她,拆掉那链子,跑得越远越好。
现在明明没有什么能再困住他,他竟然一转性子,自愿跟她形影相随了起来。
她不明白。
不过现下确实不是什么好时候,扶窈也不再轻举妄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等着阙渡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定会有犯错误的时候。
她这乖顺的行径,从某种程度上,倒像是认命了。
除了每天还需要喝那些毒熬成的药,以及偶尔昏过去,然后再在阙渡铁青的脸庞中被新一轮熬制的药救醒之外。
日子也没什么波澜,甚至比之前还要平静。
事后得知她那日去过地牢,阙渡还对她说,不会再把她送回去。
像是安抚。
不过当时扶窈喝了药,睡得朦朦胧胧的,没听清楚。等过一会儿缓过来,要他再说一遍,他却又抿住唇,不再说了,只叫她继续休息。
日子转瞬即逝,彻底入了冬,寒风瑟瑟,太子府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那日扶窈午睡时一不小心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府邸院落里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喜庆洋洋,将那半边天照得跟白日一般。
是在给阙渡准备后日的生辰宴。
搞这么大阵仗,扶窈还以为这太子府会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大魔头蛰伏这么多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总算荣登高位扬眉吐气,这不得好好地显摆炫耀一番?
不过,那些下人忙里忙外,主要布置的都是这院落的前厅。
好像真如之前那小丫鬟所说,阙渡不准备大操大办,而是只打算小聚。
扶窈想着,冷不丁听见身边人道:“冬至那夜,我便跟你说过,若庆祝生辰,就我们两人。”
扶窈弯起眼,也看不出来笑得到底真不真切:“我怎么记得,你还说过……你的生辰,是在十一月?”
大魔头微微一怔,随即又垂下眸,只低嗤,声音里难掩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真难为你记得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扶窈:“……”
她不记得他送的东西落在哪儿会被他嘲弄,记得他的生辰也会被讽刺。
大概是大魔头看她不顺眼,所以她横竖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的生辰,哪一日过,自然是随我心意,”阙渡说完,又转过头来,“倒是你——”
他明显是有话要说,可话到唇边,却又咽了下去。
还没问出来,便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薄唇也跟着抿成一条直线,隐隐彰显着不虞的心情。
气氛僵滞之时,少女却突然轻轻地道:“你是想问,我给你备了生辰礼没有?”
阙渡一怔。
却没说话,不置可否,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看那模样,没指望能从扶窈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他想听的话。
“我准备了,”谁料扶窈眨了眨睫毛,竟凑近他,姿态像一只讨人喜欢的波斯猫,“只是暂时还没准备好。”
她一凑近,发丝间馥郁馨香也跟着拂了过来,让人心情舒畅。
阙渡自然可以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大魔头脸色不自觉地缓和几分,唯独声调冷然依旧:“什么东西,需要你准备那么久?”
他并非时时刻刻都在监视她做什么,但与她寸步不离,大抵知道扶窈一天都在干嘛。
她这几日,可没有备礼的迹象。
不过扶窈都这么口口声声地说了,检测出来也并非假话。
扶窈将脸蛋缩进狐氅里,反过来问他:“你那根剑穗,是不是也不见了?”
阙渡颔完首,停顿片刻,又道:“——不过还能找回来。”
在那把残剑上。
而残剑……
他记得,留在云上宗那座宅邸中,容大小姐昔日住过的院落里。
虽然如今修士们已经都已经离京了,但那座宅邸肯定保留了下来。
知道扶窈成了圣女,那些人应该也不会贸然进出,更不敢拿走里面的任何东西。
“不过,”大魔头又移开视线,声调故作漫不经心,“若是再有一根差不多的穗,我也不介意。”
扶窈低下头,声音里像是有些苦恼:“……那摊主的手艺实在是太好,叫人学不来。”
她如此本就虚弱,这般软着嗓音说话,听着就更是格外乖顺,叫人疼惜。
更别提话里隐隐约约指向的内容,属实是很顺耳很中听。
“——差得太多也无所谓,还可以换个花样。”
眼睛又瞥过去,望向那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反应的少女:“——若不精细,也尚可。”
扶窈点了点脑袋,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