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当然不可能是关心阙渡,而是趁机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
逃之夭夭的计划未果, 手刚抽回来又被攥了回去,那力道巨大无比, 像是下一瞬就要将她融进他的骨血之中。
“少白费力气。”
大魔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动的气, 或许是太过盛怒, 甚至都忘了擦去唇边血迹,那下颌旁的殷红更衬得他脸庞冷峻得渗人,“一死了之,你想都别想。”
“——你若是真死了,我就用禁术把你炼成厉鬼。”
“——从今往后,不得修炼成人, 不得投胎转世,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看不见你,碰不到你。”
威胁的话说尽, 阙渡倾身, 那冰凉刺骨的气息都喷洒在她脸上:“不要逼我这么做。”
对上那近在咫尺,漆黑无温的眼珠,再听清他的话语, 扶窈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但是白雾很及时地出现, 告诉她,这应该只是恐吓而已。
这种禁术确实存在。
但代价是,阙渡自己也要把自己炼成鬼身。
确实只有他能看见她, 但同样的, 也只有扶窈能看见阙渡。
他们会变成游离在这人间的两个冤魂。
如果要那么做, 那就是真真正正地,为了报复她,倾尽所有,赔上了自己的一切。
不可能的。
他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大魔头这人说谎也向来面不改色,才把那根本不会要人性命的药草说成剧毒,以此来吓她。
由此可见,这些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叫她胆怯动摇,不要再抱着寻死觅活的心思。
不过,这接连两次威胁,虽都强势不已,却仍让扶窈察觉到一丝端倪——
若换从前,大魔头绝对不是只说不做的性子。
他能做十分,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二分而已,甚至惜字如金,一句话都不会多讲。
如此却像虚张声势,色荏内厉。
或许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她。
无论心里在想什么,扶窈面上都安静如常,像是真被阙渡吓到了。
阙渡这才略微收起了那周身的戾气,伸手摁上她的小腹——
他试图在她的内丹上结印。
一旦结成,扶窈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内丹,自然也无法再自毁。
“没用的,”扶窈没阻止他,或者说阻止不了他,只是垂下眼,语调缓缓,“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看守着我。”
寻常人被高阶修士结印,除非对方死,否则此生都无法脱离控制。
可她体内的这颗内丹,无论再弱,都是神女的恩赐。
除非他待在她身边,源源不断向她体内输入灵力,否则,结印很快就会被鸾丹侵蚀破坏。
她总会找到机会。
阙渡抬起眼皮,容色冷峭:“谁说我不可以?”
大魔头说到做到。
接下来的时日,扶窈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人的身影。
总之她也没办法出去,只能在太子府邸内活动,就更翻不出阙渡的手心了。
便是深夜醒来,这人也仍在床边,或者干脆就换了寝衣跟她共枕一榻,只是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才一声不吭。
那双永远不会有困意的眸子十分清醒冷静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呼吸声也几乎没有,在这冬夜里简直形如鬼魅。
先不说鸾丹外那一层结印,单论这寸步不离的人影,就足够扶窈心梗的了。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前些日子,至少每日吃吃睡睡,偶尔才见得到阙渡的脸,不至于随时随地都跟大魔头寸步不离。
不过,阙渡不可能一直跟着她转,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在书房里处理三皇子殿下的残党时,就把她拉到旁边。
这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一串陌生的名谓,扶窈都分不清是人名还是官衔。
她听得困了,就睡过去,脑袋磕在桌案上,多次弄翻了那上面的笔墨纸砚。
阙渡也不恼。
除此之外,只有些琐碎的事情。
老皇帝的遗体压在紫宸殿里,现在还对外宣称着病重。这一国事务事实上都揽在了阙渡身上,不过,他看着倒清闲。
一是因为党羽众多,作为最高位者,反而没什么需要操心。
何况,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好大喜功,想要青史留名的人。
做太子,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独独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
其二,如今就算没有圣女亲策,他也已经是唯一的皇室血脉,除了那些死忠于贺敛的旧党,其余的约莫都见风使舵,倒在他的旗下,不会给大魔头再添任何一点麻烦。
大邺的储君与皇帝,赖于血脉,日子都很好过。
到阙渡这里也不例外。
——所以,他看上去的确是准备一辈子都这么同她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