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边的李景成像是炸开了的锅,他起身,冲到梁晔跟前,伸手向外指去:“你当真就这么惦记她是么?她对你就那么好是么?没了这个毒妇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么?”
李国舅来势汹汹,每说一句,小胖子就往下矮去一截。
可他还是耐心听了李国舅的话,然后回他:“至少这两年里,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将我照顾得很好。许家来人劝她改嫁,她都没肯,说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那你现在就滚去跟她在一起,她如今就住在你们那个破屋里,我从头到尾没碰过她一根汗毛,你跟在一起了可千万别信她说什么冤枉我的坏话。”
“桃子不是那样的人。”小胖子皱眉,小声。
但李国舅用这双耳朵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听得一清二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他抬起下巴,嘴唇下抿,用一种极为严肃的目光将梁晔瞧着。
梁晔自然很清楚李景成生气时的模样,他过去甚至总结出不下十种国舅生气的样子,每种样子都对应着一种可怕的后果。
只是如今,忽然想到这些,他心里是觉得好笑的。
继而,他又觉得可悲的。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恰好被李景成瞧在眼里,听在了心里。
本欲要说的话一下子堵在那,一时间里在他的这声叹息后涌出无数心绪,他的确花了一番功夫,才将这些,全部压制下去。
“好,那你走吧。”他说。
第五十六章 怕他不恨
国舅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生气了对叭,你就是生气了。
我给你赔罪,你别生气了,总是生气会变老的。
你想要朕做什么,你说,朕全都答应你。
你笑一笑,朕不能让你总是板着脸。
国舅,你现在开心了吗,开心了叭。
把方才的事忘掉,都是朕的错,都是朕不好。
……
……
……
过去每一回争吵,小胖子就会在事后搬出来这些好话,往往还带着各种撒泼打滚死乞白赖纠缠不休。
因为发生过太多回了,李景成后来已经能够准确预测出他接下来要怎么过来哄自己。
那些,真的,假的,让他咽不下气看不过去的事情,通通在梁晔的哄弄下,在这双大眼睛里,化作灰烟。
他总是,总是会在察觉到自己不高兴的时候,跑过来哄自己。
李景成很清楚。
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会在今日听见他这一声叹息时,感到一股难以平息的心绪。
他叫梁晔走。
他也知道,梁晔肯定会走。
他是那样会去听自己的话,又是那样有自己的主见。
让他在八年的相处里,尤其是在最后一段日子里,清晰而又痛苦地意识到,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灵动又鲜活的人,是心怀仁慈不肯杀生的人,是和他完完全全相反的人。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了两年,两年里他跑去西域打仗,骑着马不知多少回摔倒在沙地里,他伸手抓住一把黄沙,眼睁睁瞧着沙粒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流走,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不断上演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在今日,此时此刻,他明白,是他想要抓住,却抓不住。
他只能叫梁晔走,只能放他离开。
默默在一旁看着小胖子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时,梁宵几度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开口:“小晔,就不能,不回去吗。”
小胖子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哼哼唧唧地将从京城买来的零食包扎好,摇头:“五哥,这些日子实在是麻烦你了,既然我已经能回去和桃子团聚,哪里还能继续在这里让你头疼呢。”
梁宵有些无措:“哪里算得上什么麻烦头疼的,小晔,你也知道我银子多,供你一个人算什么问题。你住我这儿吃得饱穿得暖,回去以后那条件自然是比不过这里的。”
小胖子继续装他的零食,继续摇头:“五哥,金窝银窝比不过我自己的小窝,我离开桃子太久,我担心她孤单,我也离不开她。”
“我晓得你是惦记你的妻子,但我不放心就这么让你回去,若这又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呢。”
梁宵自然不放心,李景成既没同梁晔讨要玉玺下落,更没以许桃为要挟逼迫梁晔,就这么轻易地放梁晔回到她身边,梁宵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小胖子听罢,嘴角扯了扯:“五哥你放心好了,若是个圈套,我也得往里跳,我得去见我的桃子。”
“我担心,他们会再对你做出什么事来,你若如今待在我身边,我尚可在危急的时候救你,你若是回去了,我怕出了事,我没办法及时赶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