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氛围太旖旎, 她甚至都有些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无比后悔,她不应该在这时候提起这扫兴的话题。
浴室里渐渐充满了雾气,她微微抬起头在他唇上扫了一下。
而后将睫毛上的水珠都眨落下来, 用一双清冽的眼睛望着他。
“是被我撕掉的。”她肯定了他的说法。
话题既然有了开端,就必须要延续下去。
“我去了陈菁菁的老家一趟,从陈雷的爷爷奶奶那里骗到了这张照片, 撕掉了‘结婚纪念’这几个字, 然后夹到了我爸爸的文件堆里。”
它就像是一枚地雷,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她每一天都在期待着, 这让她觉得很有趣味。
祁照开始配合地明知故问,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你爸爸她和别人结过婚。”
“因为我想让我家老爷子自己去查,要陈菁菁也知道这件事, 要让她惴惴不安又没法为自己辩驳。”
他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让她不至于因为目视太阳而眩晕跌落。
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后他笑起来, 像很多次他夸赞她那样。
“Scheming Chinese.”
(诡计多端的中国人。)
“那后来呢?”
这件事情也当然会有“后来”。
这张照片是陈菁菁和温稷离心的开端, 在后来的财产之争利它帮了温颂的大忙。
温颂知道此刻的祁照其实无所谓谈论什么, 看起来最沉浸在世情中的人往往是最抽离的一个, 这世上只有他们能契合彼此的伤口、容纳彼此身上的刺不是没有因由的。
温颂开了口,因为她总得说点什么来填饱祁照短暂的求知欲。
这里不是伦敦,他们也不是仍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每一场宿醉都要有结果。
“后来我爸爸生了病,肺癌,治不好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觉得很庆幸,冷静下来之后,想起他那个千疮百孔的器官也还是高兴,因为她织的网可以更简单利落地收拢了。
热水打在祁照背上又溅在她身上让她感觉到了舒服,她借此以确定自己并不是冷血动物。
“男人的疑心就像火种,他的小妻子原来曾经是别人的妻子,那他的小儿子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别人的儿子?”
他的唇就像是烟一样让她上瘾,她又啮咬过很久,才终于继续说下去。
“我伪造了亲子鉴定书,成功地让他相信温希是陈菁菁和她的前夫偷偷怀上,借此逼宫的孩子。”
温颂短暂地闭了闭眼,她被完全地容纳在浴室的光线里,没有水珠,但有足够的,让她厌倦起一切的热。
她在这时候回想起来重症病房之外那个场景最后留在她脑海里的一瞬。
纵然她推开了祁照,他还是很快将她重新按进了他怀里,他护着她躲开了那些喧扰,让她从他怀中的黑暗里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在旁人的事情上祁照从不会和她争论对错,只要她做了,他就觉得是对的。
“所以最后除了一家盈利不错的,一年能给陈菁菁带来几十万收入的小公司,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
整件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她心里还埋藏着一件这一生都不会对任何人言说的事。
陈菁菁不懂这些事,以她的层级也不可能接触到真正能看懂那些猫腻的人。
经过这件事……不,这两件事之后,陈菁菁手里的钱也不足以支撑她再翻起任何风浪了。
温颂将她的头仰地愈高,“祁照,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很恶毒的。”
祁照揽着她的腰,往旁边退了一小步,让她重新站到了水柱之下。
他松开手,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靠在浴室边沿,他提醒着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实。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沾沾自喜的。”
她很快把她湿淋淋的头发撩到了脑后,“因为我从没有后悔过伤害他们。”
她郑重地添上一句,“我希望他们也是。”
陈菁菁显然是不会悔改的,她到今天也还在试图伤害她,做一些无用的反击。
温颂睁开了眼睛,在温暖的光线之下他的身体散发着如珍珠一般的光泽,让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贪婪起来,想要将它偷走。
但更刺眼的是明珠之上的瑕疵,上一次她就发觉了,这一次不能再忍受。
“这是为什么?”
她的手放在他肋骨附近的一处丑陋伤疤上,在他们分别之前——她说的是那一次分别,那时候它不在那里。
“打架斗殴。”
祁照关掉了热水,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干净的浴袍,想要将温颂裹住,从她的眼睛开始。“
她知道这只是他的搪塞之词,也更知道他今夜不想告诉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