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玉佩握在掌心,散发着暖意,直热到心底。
似是下定决心,他抬头看向霍城,认真道:“若我归来时将军的白鱼还在手里,沈瑜定让双鱼成璧。”
霍城眼中闪过激动,小心捏起白鱼,放进胸口旁的袋中,左右扯了扯衣襟,喜不自胜,“一言为定!”
“我说话算话。”他弯起嘴角,“天冷,将军送到这里便是,雪天路滑,不要骑马太快。”
“好。”霍城露出一口大白牙,活像是听了什么金石良言。
周重识趣地走到一边,自以为小声道:“将军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下面了,真像南街薛二傻!”
霍城的笑登时僵在脸上,收也不是,笑也不是。
“将军,我们该启程了,回去吧,元宝还请你多多照拂。”沈瑜忍下笑意替他解了围。
“不必担心元宝,你要保重!”霍城握住掌心的手不愿松开。
微微叹了口气,一寸寸抽出手掌,指尖被人轻轻捏住,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挣开那只大手。
“将军,山水相逢,后会有期。”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踪影他才驾马回城,余光掠过不远处的雪堆,没有出声。
不久,雪包中爬出几人,悄悄返回城内。
“禀大人,沈氏子随行之人除了中军卫还有御赐的骁卫,小的没敢轻举妄动。”
跪在下方的人心中还有句未尽之言没敢说。
霍城好像发现了他。
“既如此,此事暂缓。”
大启八年末,邢望等人被查出是杨氏余党,废除官职,下大狱。
眨眼便是十年春,桃花如雾如云,开满京都。
圣上大赦天下,沈瑜位列其中。
霍城身上还带着几片风中卷来的花瓣,匆匆跨入泰和殿。
“圣上,臣有一事相求,还望圣上恩准。”
“说。”
“臣想随卫副使前往岭南。”
“哦?”大启帝批奏折的手一顿,挑起眉头打趣道:“霍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霍城头埋得更低,“望圣上恩准。”
“去吧,朕也想知道昔日名满京都的红尘客还能不能重现。”大启帝意味深长道。
一路戴月披星日夜兼程,两三月的路程被硬生生缩短到一个月。
赶到岭南时恰逢五月,杜鹃花如火如荼开遍山坡。
打听到沈瑜所在之处,他再也克制不住思念,策马扬鞭,马蹄卷起数片花瓣,悠悠飞起又缓缓落入泥土。
山路难行,霍城只得下马。
他有些紧张地摩挲着胸口白玉。
只是那白玉一副碎过又重新镶好的样子。
分别后他一直放在胸口,不知是不是巧合,半年前出任务时,一支冷箭极其刁钻地射中前胸,幸好玉石在,这才躲过一劫。事后发现白玉碎成了几块,找了天工阁的老师傅才补好,也不知沈瑜的墨玉是否完好?
没多久,山上一座木楼出现在眼前。
门前一株凤凰木,花朵如同火焰般包裹住整个树冠。
霍城仰头看了许久,没有见到沈瑜。
难道他出去了?
踌躇之际,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子,你在这做什么?”
扭头看见位背着药篓的老丈。
“老人家,我是这户人家的旧识,不知此间主人去了何处,何时返回?”霍城客气道。
问完,他敏锐地觉察到老丈面色有变。
“可有信物证明?”老丈神情有些怪异。
霍城顿了顿,掏出颈上挂着的白玉。
“跟我走吧,”老丈像是认出这块白玉,语气怅惘,“你为何不早来半年?”
什么叫不早来半年?
霍城胸腔突然被心跳震得生疼,他像是一条被甩到岸上的鱼,只能徒劳地张嘴,吸不进一丝空气。
“老,老丈这是何意?”
覃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到了。”
一座小小的孤坟起伏在山间,群山无言。
山风吹拂,碑后的树枝婆娑作响。
霍城脑中一片空白,僵立在坟前。
再次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老丈可知他为何?为何?”
他说不出那个字来。
“以你的眼力想必也看出来了,我是个大夫。”覃柏叹了口气。
“三年前,沈公子初到此地便因水土不服起了热,一位姓周的官差请我去把脉,那时我虽能看出他底子不甚强健,但不知他吃过什么大补的药丸,脉象尚可。”
说到此处,覃柏神情黯然,“也怪老夫学艺不精,没有察觉到他真正的底子已经衰败。前年夏天,雨水很大,县里都积起了水,水退后便起了一场疫病,于旁人不过是拉几天肚子,过几日便好。可他——”
“这病于他而言,消耗了他最后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