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姑娘(3)

我找到河边的一块石头,倚靠着坐下。捡起身边的小石子往河中砸去,任由它激起片片水花。这些水花和我的心情一样,起起落落。

正在我起身准备返回山寨的时候,一曲优美的箫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一回头,看见冯枫站在沙洲头,手持箫笛,清风吹拂着他的衣襟。我迫不及待大喊他的名字,他是记得我的,听到我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箫,划着小舟朝我而来。看得出来,他还是那么紧张,也许是因为我是土司王的女儿。

“能不能教我吹箫?”

“小生不敢,我仅仅是一位平民罢了,岂敢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

“我不管,不教我我就不走了!”

“唉,小姐,这?”

我强烈要求他教我吹箫,冯枫起先是拒绝我的。后来,他拗不过我只能答应。冯枫非常细心,怎么持箫、如何运气、怎样按箫孔,他都细心地指导着我。似乎我们都忘记了时间,他忘了打渔,我忘了回家。老实说,从小到大,我没有如此快乐过。在学堂时,大家不敢和我一起玩;在家里,仆人们什么都让着我;在山寨外晃悠时,没有人敢和我搭话……只有冯枫,他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山寨的仆人们找到了我。说我父亲对他们发火了,没有照看到我。我只能不舍地告别冯枫,像是告别久久未见的老友一样,心里总有些莫名的酸楚。若我不是土司王的女儿,也许就不会处处受拘束了吧。

回到寨中,父亲向仆人打听了我的行踪,突然生气起来。

我回到闺房,冬梅为我端来刚熬好的粥,喝下几口便躺下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醒来,天色已晚。只听见院落里有卫兵大吼的声音,我没在意,估计是手下违反规矩,被训斥了。我看着桌上放着的那只装有同心锁的木盒,突然心里一阵悲伤。要是穆勒土司不曾与我缔结过婚约该多好!要是我解除这场婚约该多好!我愈发地胡思乱想,盼望着穆勒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小姐,那个打渔郎被抓了!”春兰压低声音,贴近我的耳朵紧张地说着。

“谁?打渔郎!是冯枫吗?”我着急地质问着春兰:“谁抓了他?”

春兰左顾右盼,走去关好房间窗户,又小说地回复道:“是老爷!”

我不知所措,原来卫兵呵斥的正是冯枫,一颗跳动不安的心快要蹦出来一样。

下楼途中,跌跌撞撞,在围栏上不小心划伤了手。我哪里顾及得了自己,只有救出冯枫,才是治愈我的唯一方法。

“爹,冯枫是我的好朋友,快放了他!”我激动着说:“爹怎么能乱抓人!”

“爹什么都惯着你,可最近你太反常、太不懂事了。好好的书不和先生认真学,居然偷偷溜出去找他小子学什么破箫!”父亲生气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父亲喋喋不休:“要是穆勒土司知道我女儿与其他男子有交往,你们的婚约还怎么履行下去!太不懂事了!”看得出来,父亲对于我与寨外的男子交往是绝对反对的,在他看来,我好像已经是穆勒土司娶过门了的妻子一样。

父亲下令将冯枫关进柴房,还把负责保护我的卫士也一并关押了起来。我只能无奈回到闺房,眼看着他们活活受罪。

第二天,夏竹偷偷告诉我,听说冯枫被抓,他们的村长带着县政府的人和警察来找我父亲要人,被我父亲谢绝了,他们一行人硬是没敢多说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虽然我的父亲是当地最有势力的人,且父亲对我疼爱有加,可有时候我实在不能接受他那不讲道理、随心所欲处置无辜群众的负面形象。我不知道我这样去评判我的父亲合不合理,但一定是我的心里话。人凭什么生而不平等,凭什么富贵豪门就有权力去压迫平常人家?我想不通,可这个军阀混战的社会,这种现象仿佛又很普遍。

没过几天,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父亲用坠崖的酷刑将冯枫处死了。保护我的几名卫士虽然逃脱了死罪,却也被处以了重重的鞭刑。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和父亲大吵了一番。我当着父亲的面砸坏了客厅的各种摆件,冲着他大喊。一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被夺取了生存的权力,父亲像极了魔鬼。任凭我怎么哭闹,父亲的脸上都毫无波澜,也许身为土司王的他来说,生离死别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底层人的性命就像草芥一般卑贱。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父亲如此恶毒,尽管对我爱护有加,可他的形象在我眼里趋于崩塌。我的内心像热锅上的饼一样,困苦难熬。也许,是我连累了冯枫,没有彼此的相遇,也不会招惹来他的丧命。清江河的袅袅箫声,似乎成了我永远的遗憾。若我不是土司王的女儿,也许他就不会被迫害。这一切,都归咎于我的身份。渔夫们见我时的紧张害怕,原因亦是如此。也许大家看似尊重我、尊重我父亲,更多的是畏惧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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