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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杭州成为外有个叫龙门的古镇,依富春江南岸而建,这一路汀洲烟箬,水秀山青,就连官道边的景色也比北地更有情致。
马车小小,青色的素缎油布看起来很不打眼,若不是贴着细瞧,决计看不出上头精细的流云暗纹。
窗帘被掀开一缝,露出张可爱圆润的小脸,这是个看起来刚到一岁的小姑娘,头上扎着双髻,咿咿呀呀地唤着,似乎在跟自己的爹娘说什么新奇故事。
“鸣幽,快把头伸进来,外面有大老虎,最喜欢吃小女孩的脑袋。”石小诗比了个鬼脸,吓唬起女儿来毫不心软。
没想到鸣幽笑得更开心了,口中还喊着:“打!打!”似乎要把外面传说中的大老虎一巴掌打死。
“我二大爷的闺女,就是比寻常姑娘厉害!”胤礽嘴上夸着女儿,手上却给爱妻递了碗消暑的冰瓜酪。
“你怎么自己称呼自己为二大爷!”石小诗哭笑不得。
“在外行走,总得有个名号嘛,”胤礽挑了挑眉头,“你说我是叫金二,还是何二?要么就跟你姓石吧?”
石小诗瞥他一眼,“你慢慢琢磨呗,只是你最后和汗阿玛怎么谈的,偏偏将弘晏给丢下了?”
出宫已经大半个月了,每每说起这件事,石小诗还会有些许不高兴。
“汗阿玛说,到底是他亲自将我拉扯大,留弘晏在他身边,也好做个念想,”胤礽可怜巴巴地解释,“再说他老人家已经答应我了,往后宫中不再设皇太子、皇太孙这样储君之位,弘晏将只会是皇长孙,在承乾宫生活,毓庆宫往后只做皇子读书之处,有你的好姐妹佟佳贵妃照顾,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如此,但是胤禛他以后会不会心生不满……”石小诗满面忧色。
“汗阿玛已经明令,谁敢不从?再说等到新君继位,咱们再想办法把弘晏偷出来便是。”二大爷笑得光风霁月,仿佛一点都没再说无赖之语。
“偷出来?”石小诗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礽。
“是前太子妃正大光明地将他接出来,”胤礽拥她入怀,仰唇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根红绳吊着的事物,“反正有它在,到时候,我去把你的儿子要回来!”
白玉卧虎佩在夏日赤金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温润的大脑袋,一对炯炯有神的可爱大眼睛,三个人盯着它都笑了,如此明媚,如此鲜焕。
——正文完——
第118章 无梦徽州
康熙四十七年, 春。
徽州不如京城的楼台大开大合,院落之间隔得近,青石砖路并不能容宽敞的马车通行。雨后, 凤尾森森, 龙吟细细,有一方青顶小轿从城外抬入, 进了被一片翠竹环绕石家大门。
老者一身佛头青便服, 扶着年轻的侍从, 从轿子上颤巍巍地走下,一个不过十岁模样的小姑娘从垂花门后面绕出来,双髻上的红绳一跳一跳地, 狂奔到老者跟前,用响亮娇俏的嗓门大声说了句:“玛法好!”
老者“唉呦”了一声, 脸上浮起一丝慈祥的笑意, 仿佛寻常人家的爷爷和孙女那样,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大杧果塞小姑娘手中,悄悄同她讲:“小鸣幽, 这是玛法从宫里偷出来的,好吃呢, 可别告诉别人!”
鸣幽眨巴着大眼睛,把杧果塞进门口的花盆里, 点点头道:“这是玛法和我之间的秘密, 等晚上没人了我再来取。”
老者和蔼地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一个面色肃杀、不苟言笑的中年管家从门内出来跪拜,老人身后的年轻侍从向他道了句张谙达, 然后转头跟老者请示:“主子,我去准备茶点。”
“去吧, ”老者望着这方小院,眼中有一丝怅然,“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徽州的吃食,他能不能习惯。”
他跟着中年管家转过垂花门,天色昏沉,穿堂里燃着料丝灯,把廊下照得一片明亮,一双男女站在门外等候,都穿着粗布素服,虽然简陋,但洁净非常,十年岁月,仿佛根本没在他们的面容上留下任何痕迹。
“阿玛!”男子和女子一齐叩首,这是事先就说好的,万岁爷是微服私访,不能用宫中的称呼。
“快起来!”老者迎上去,想抱住男子,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拿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男子沉声道:“阿玛,外面寒凉,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这老者正是年近六十的康熙,这十年,朝中内外无战事,算得上海晏河清,他也越来越不愿意在宫中留守,朝政上有胤禛撑着,几个小儿子也愈发成器,似乎是害怕想起故人旧事,每年南巡西巡东巡,在行宫和畅春园居住的时间比在宫里还长。